秦蕭脫口而出道:“你也要去那片星雲?”
夢魇轉過頭,不再多看她一眼,艙門在她身後緩緩合上。
秦蕭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句蠢話。
那片星雲顯然不是尋常之地,恐怕藏着什麼不為人知的兇險。她掌握着追獵者号的關鍵秘密,以夢魇謹慎的性格,不會放任她獨自一人前往。
就像文森特殺了馬修一樣,夢魇絕不能容忍自己的機械師死在别人手裡,隻能由他親手了結。
飛艇平穩地行駛着,兩人一路無話,艙内十分安靜。秦蕭為了監視極光信使的軌迹,熬了一個通宵,此時不覺困意上湧。
在引擎的嗡鳴聲中,她不知不覺睡着了。
或許是神經緊繃了太久,這一覺睡得格外的沉,她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在夢中,秦東明和葉瀾星像小時候那樣,牽着她的手,去張嬸家串門,張嬸的丈夫沒有去世,兒子也沒有被人販子拐走,成長為了一個看不清面容的青年。
緊接着,溫馨的場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暗無天日的監獄,四周都是駭人的刑具,她變成了監獄的典獄長,兩名手腳戴着鐐铐的囚犯被押解進來,是顧婕和鄭宛筱。
那夢境十分逼真,以至于她醒來的時候,莫名産生了一種分不清虛幻和現實的錯亂感,就像真的度過了一段漫長的人生一樣。
她正恍惚之際,冰冷的電子音讓她猛然回過神來——
“你夢見了什麼?”
秦蕭愣了一下,夢魇不像是會主動關心這種事情的人。
她回想起夢境的後半段,監獄裡發生的情景曆曆在目,那個身為典獄長的自己對顧婕和鄭宛筱的所作所為,令她感到十分陌生。
她的神色不免有些複雜,下意識地撒了個謊:“我記不清了。”
夢魇明顯識破了她的謊言,卻沒有拆穿。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秦蕭一眼:“在這片星雲裡,你将會夢到内心最渴望的東西。”
秦蕭心中一動,忽然意識到,這和紅糖的功效十分相似!
紅糖果然和這片星雲有關!
她立刻走到舷窗邊,向外看去,不由呼吸停滞了一瞬。
隻見他們正置身于一片廣闊而渺遠的星域,到處籠罩着虛幻的薄霧,無數大大小小的飛船漂浮在霧氣之中,像一顆顆懸在太空中的巨石。
那些飛船有的外表嶄新,裝備精良,有的鏽迹斑斑,幾乎瀕臨報廢,有的如同巨鲸一般龐大,有的僅有單人逃生艙那麼小。
除了飛船之外,還有數不清的飛船停靠站。除了少數幾個大型停靠站,大部分停靠站修建得十分潦草,光秃秃的金屬骨架裸露在外。
秦蕭看着眼前奇異的景象,喃喃道:“這是什麼地方?”
“一個不屬于任何星系管轄的星域,人們叫它——荒原。”
從夢魇簡短的講述中,秦蕭了解到,這是一片遊離于星際政治版圖之外的灰色地帶,任何人、任何飛船都可以在此地停留,建立自己臨時或永久的據點。
由于不受星際法律約束,再加上星雲中四處籠罩着濃重的霧氣,幹擾了探測信号,荒原如同它的名字一樣,成為了一個無法被輕易窺探的法外之地。
它是通緝犯的庇護所,流浪者的栖息地,也是淘金者和冒險家的樂園。
秦蕭忽然想起明途公司那兩個船員的對話,他們曾經提到的“青色骷髅”,似乎也在這片星雲之中。
她問夢魇:“這裡有沒有一個叫青色骷髅的地方?”
夢魇頓了一下,神色有些古怪,惜字如金:“有。”
“那是什麼地方?你去過嗎?”
“你的問題太多了。”夢魇的語氣冰冷如霜。
秦蕭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自己又哪裡惹他生氣了,隻好悻悻地閉上嘴,将目光重新投向舷窗外。
就在這時,她忽然注意到,在霧氣最濃郁的地方,依稀有什麼龐然大物巋然聳立,露出尖尖的塔頂,華美的飛檐翹角若隐若現。
那是一座巍峨的高塔,即便被霧氣遮擋了全貌,也能看出它的體積比所有飛船停靠站都大了數倍。
盡管夢魇看上去不想搭理她,秦蕭還是問道:“那座塔是什麼?”
好在這個問題夢魇沒有拒絕回答:“它控制着整個荒原。”
秦蕭心中泛起一陣疑惑,荒原的地理條件決定了它難以被管理,也無法建立長久的規則和秩序,如此說來,它應該是一片無主之地才對。
可是為什麼那座塔卻能控制整個荒原?
她剛想繼續追問,機動艇停了下來,緩緩降落在一座飛船停靠站。
這是少數幾個大型停靠站之一,和那些簡陋的小型停靠站截然不同,不僅有着整齊排列的飛船泊位,而且随處可見荷槍實彈的武裝機器人,像是被某種掌控着權威的勢力所控制。
秦蕭在心中暗自思忖,這些大型停靠站,難道也是由那座塔建立的?
機動艇停在泊位上補充燃料,旁邊是一個寬闊的多邊形廣場。
廣場内人頭攢動,地面上镌刻着一張碩大的八卦圖,八個邊角各有一個櫃台,每個櫃台前都排着長隊,機器人售貨員忙碌而有序地工作着。
那些機器人的外形很有特色,腦袋是一個圓圓的太極圖,一黑一白兩隻眼睛閃閃發光。
秦蕭好奇地問:“他們在買什麼?”
“仙丹。荒原的氣體中含有大量輻射性物質,長期在荒原生活的人,需要定期服用仙丹,抵禦輻射的傷害。”
“如果不吃仙丹會怎樣?”
“輕則精神不濟,出現一定程度的幻覺。重則全身皮膚潰爛,内髒衰竭而亡。”
秦蕭吓了一跳,連忙問:“那我們不用買嗎?”
“不用。三天之内,輻射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夢魇看了她一眼,冷冷提醒道,“明天一早就走,你隻有半天時間。”
趁着機動艇正在補充燃料,秦蕭走向其中一個櫃台。
排隊的人群大多臉色疲憊,神情中透着焦急和煩躁,卻沒有一個人敢插隊,甚至沒有人大聲喧嘩,所有人沉默地等待着,像是被某種無形的秩序所壓制。
秦蕭看向櫃台,立刻明白了這種秩序的來源,那些站在櫃台後的太極機器人,每一個肩膀上都安裝着重機槍。
她注意到隊伍中不少人神色萎靡,有些甚至不斷抓撓着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