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怕柯子夜問這樣的問題,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講起來太麻煩,她還沒想好該不該說,更不确定該說到什麼程度。
柯子見她不說話,神色間有着明顯的失落:“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能信任我?”
秦蕭移開目光,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斟酌着措辭說道:“我沒有不信任你,隻是……你已經因為這件事受傷了,我不想把你牽扯得更深。”
“所以你是覺得我給你添麻煩了,還是覺得我會拖累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在合金廠裡,你讓我先走。”柯子夜突然轉換了話題,低垂着頭,神色落寞,“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人,沒有人在意我的死活,也沒有人會在危險的時候擋在我面前……除了你。”
秦蕭心裡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她并沒有柯子夜說得那麼高尚。
在當時那種局面下,她和柯子夜就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個被抓,另一個的身份也會暴露,她隻是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柯子夜擡起頭看着她,蒼白的臉上呈現出瓷器般的易碎感:“我知道我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但是至少讓我陪你一起面對。别推開我,别對我隐瞞,好嗎?”
他這番話說得十分懇切,甚至帶上了幾分哀求的意味。
秦蕭心中一軟,點點頭道:“好。”
其實在極光信使到達太空港的時候,她對柯子夜的懷疑已經打消了大半。從倉庫回來後,她更加确定他和走私團夥沒有關聯,否則中途他有太多次下手的機會,沒有必要特意演這麼一出戲。
再加上柯子夜受了這麼重的傷,要是再懷疑他,她自己都覺得有點說不過去了。
于是她長話短說,解釋了一下她那複雜的家庭關系,又将走私事件的始末簡單講述了一遍,隻是隐去了部分細節。
比如那個太空中神秘的坐标,以及她收到的匿名郵件。
這些細節對柯子夜來說無關緊要,沒必要和盤托出,她不想将自己的底牌完全暴露。
柯子夜神色認真地聽她講完,沒有繼續追問,隻是說道:“既然你不想回那個家了,不如住在我家吧?家裡好幾間空房,你可以随便挑。”
秦蕭正要拒絕,忽然想起了什麼,拒絕的話語轉了個彎:“以後再說,你先好好休息。”
柯子夜有些委屈地低下頭,欲言又止。
過了片刻,他小聲說道:“那今天……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說完他咬了咬唇,又補了一句:“傷口還有點痛,我可能……行動不太方便。”
秦蕭覺得這件事因她而起,自己确實有照顧他的義務,于是爽快地答應下來:“行,今天不走,明早陪你去醫院。”
柯子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揚起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秦蕭挑了一間面朝她家别墅的客房,走到窗邊,視線定格在那棟熟悉卻又陌生的建築上。
午後的暖陽灑落下來,将乳白色的歐式穹頂染成淺淺的鵝黃,她視力不錯,甚至能分辨出家門口那幾顆茂盛的白桦樹。
她思考着柯子夜的提議,頗有些心動,如果住在這裡,倒是很适合監視顧婕和鄭宛筱。
想到這裡,她不由覺得有些好笑,一邊懷疑别人是偷窺狂,一邊自己卻先動了當偷窺狂的心思。
空曠的客廳裡,柯子夜看着秦蕭走進客房,斂去笑容,虛弱可憐的神态蕩然無存。
他轉身回到卧室,反鎖上門,打開光腦。
銀藍色的光點從牆壁縫隙中滲出,凝成一面懸浮在空中的屏幕。
柯子夜神色淡漠地靠在椅背上,手指在虛拟鍵盤上飛快敲擊,全然不見先前那副餐具都拿不穩的模樣。
繃帶下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他卻仿佛感覺不到一般,手上動作沒有絲毫停滞。
一行行流動的代碼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眸裡,顯出幾分森冷的寒意。
……
第三區的倉庫,孫昊坐在辦公室的真皮沙發上,臉色陰沉得可怕,從煙盒中敲出一根煙。
手下見狀,趕忙彎腰上前,給他點了煙,小心翼翼說道:“老大,會不會是蛇十四的人?”
孫昊煩躁地吸了一口,不置可否。
手下繼續說道:“那兩人顯然是有備而來,帶着特制面罩,監控沒拍到臉……”
他話還沒說完,另一位手下匆匆忙忙地跑進來,神色焦急慌亂,以至于忘記了敲門。
“老大,不好了!監控……監控被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