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内科檢查室裡,前一秒還在和陸妄說笑的醫生在看到心電圖結果的瞬間忽然變了臉色。
“陸先生?”
“嗯?您說。”
“您最近有類似于心悸、胸悶之類的不适感嗎?”醫生仔仔細細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覺得這人的氣色狀态怎麼看也不像是心髒有問題的樣子。
陸妄聞言一愣,随機點點頭,“有這種情況,但不是最近了。因為我的職業是律師,工作經常需要熬夜,所以通常熬夜之後心髒都會有一些輕微的不舒服……醫生,我是有什麼問題嗎?”
“噢,那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估計是因為你熬夜外加精神壓力大讓你窦性心動過緩,進而引發了房性早搏,但是我這邊還是建議你體檢結束之後再去心外科挂個号詳細檢查一下,最近記得好好休息,盡量少熬夜了。”
樂觀的年輕醫生并沒有注意到,對面的青年在聽到自己的初步判斷的瞬間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滞。
但這樣的凝滞并沒有持續多久,陸妄早在對方察覺之前調整好了表情,沖着面前的醫生禮貌且不失真誠地點了點頭,“沒問題的醫生,謝謝您。”
“不客氣。”
江辭給陸妄預約的是最全套的體檢,一系列下來幾乎要花大半天的時間,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東平西湊出來的時間居然也陪着陸妄耗了這麼久。
以至于陸妄在腸胃鏡全麻之後睜眼的瞬間,居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跟着自己閉目養神的江辭。
“哥?”
麻醉剛退的時候人通常都不能很好地發出聲音,陸妄也不例外。
他這一聲叫得又低又啞,幾乎要湮沒在病房的白噪音裡,可原本滿臉疲倦似乎睡得很沉的江辭卻不知怎麼的聽到了陸妄的聲音。
他像是總是能聽到自己,看到自己,所以一切的秘密在這個人眼前,也變得無處遁形。
“還好嗎?渴不渴?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陸妄被江辭這麼一問,忽然覺得自己的喉嚨火燒火燎地幹了起來。
他用盡全力點了點頭,沖着江辭艱難地擠了個“嗯。”
江辭沖着陸妄溫柔一笑,他擡起左手揉了揉落在陸妄額頭前有些淩亂的碎發,右手已經娴熟地将蘸飽了水的棉簽輕柔地貼在了陸妄有些幹裂的嘴唇上。
“全麻剛醒不能馬上喝水,先這麼潤一潤,忍耐一下啊,乖。”
不知道是因為藥物的影響,還是是因為江辭此時此刻的語氣讓陸妄想起了小時候每一次不舒服時都會不眠不休徹夜守着自己的人,他一時間居然有些怔愣,然後眼眶裡的淚就這麼毫無防備地滾落了下來。
“小妄?你怎麼了?是哪裡疼麼?快告訴哥哥!”
看着瞬間就淚流滿面的人,江辭簡直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慌到了極點,他甚至沒來得及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按下呼叫鈴,所以,他将躺在病床上那個人的低喃一字不漏地聽進了心裡。
“哥……你怎麼才回來啊。”
“我真的…等了你好久。”
連日以來積累的困倦壓力和委屈終于才此刻化作了濃重的睡意,瞬間将陸妄再次擊垮。
直到對方的呼吸綿長又輕柔地噴到了江辭的臉上,讓他滿臉濕熱的淚都開始變涼,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已經哭得滿臉是淚。
江辭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麼這麼傷心。
他隻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放下這個在自己五歲那年毫無預料地闖進自己生命的那個人。
等到陸妄徹底恢複意識,已經是他被江辭一路細心備至地送回了家之後的事情了。
陸妄隻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場不算太對勁的夢,夢裡的他似乎對着江辭又哭又鬧地說了很多,但看對方那一臉淡定的樣子,又仿佛那一切不過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覺。
陸妄一想到自己剛才和江辭執手相看大聲表白的模樣就覺得自己那倒黴胃忍不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痛苦地捂住了臉,感覺人生多少有些生無可戀。
“怎麼了?”
正要去廚房準備晚餐的江辭眼尖地發現了陸妄在沙發上搖頭晃腦還哼哼唧唧,整個人都有些莫名的緊張。
這麻醉不會下太重把陸妄給藥傻了吧?
江辭有些擔憂地想。
怎麼整個人都像喝了假酒一樣?
陸妄聞言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猛地從沙發上彈跳到了江辭的面前,他抓住對方的手真誠地瞪大眼睛問:“那什麼,哥?我剛才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江辭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打量着眼前滿臉緊張的人,忍不住逗弄道:“你說的奇怪的事情指的是什麼?”
“如果說是你在換下病号服之後脫光了衣服滿世界地撒潑打滾的話……”
“啊?!”
“那自然是沒有的。”
江辭看着陸妄滿臉被雷劈了的表情,頓時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被江辭這麼一調侃,陸妄忽然也覺得自己的心情松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