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好幾秒,江辭才終于開口道:“你才剛退宿,而且蘇維恩那邊的事情還沒完全解決,你回去做什麼?”
“還有,如果你另外租房子的話媽那邊肯定要問個清楚……”
江辭呼了口氣,用一種盡量輕松的語調安慰道:“你就放心住着吧,哥哥不是,嗯,不是為了躲你,是原本醫院就到了要我去實習的時候了。”
“本來昨天是要告訴你的。”
“隻是後來看你睡着了,然後早上哥又着急出門,所以才沒有叫醒你。”
電話那頭似乎有人喊了江辭一聲,所以他語速瞬時間變快了不少,“小妄,你就安心在家裡住着,别多想,哥要去忙了,有事情随時給哥打電話。”
江辭說完,不等陸妄開口,就飛快地挂了電話。
陸妄知道,剛才江辭的那番話半真半假,但他現在卻也不是可以和江辭讨價還價的處境。
他明白,自己隻有從此刻收起所有的情緒,安安靜靜地恢複到之前那個“正常”的模樣,才有可能讓江辭重新回到屬于他自己的家。
……
時間仿佛就此停滞了,又像是轉瞬即逝。
季節從秋轉到冬,陸妄身上的衣服薄了又厚,蘇維恩的事情也曾經被當作B大法學院的學生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說了一陣,可随之而來的繁重課業,以及猝不及防就到來的期中期末讓這幫孩子們再也無心顧及其他,久而久之,也就再沒人提起了。
可家裡的一切仿佛都停留在三個月前的那個夜晚,江辭在也沒有在陸妄在家的時候在他的面前出現過。
陸妄隻能憑借着江辭留下來的字條和他購買的水果零食點心日用品來判斷對方的繁忙程度。
眼看着期末考試也徹底結束,陸妄終于熬到了寒假。
他原本以為,江辭回避了自己這麼久,現在也應該氣消了一些。
至少江辭再忙,也不能不回去過年。
為了不惹江辭心煩,陸妄特意先自己訂好了回程的車票,一放假就早早地回了家。
可等到陸妄到家了之後他才知道——原來江辭今年不會回來了。
何予告訴自己,因為江辭申請了一個A國的交換項目,B大醫學院的實習一結束,他就要馬不停蹄地飛過去,進行為期三年的學習。
如果說陸妄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不失望不難過那一定是假的。
但這并不帶着陸妄不能理解江辭的所作所為。
如果有誰會比現在的陸妄更難過的話,那人一定就是江辭。
隻是陸妄沒想到的是,三個月前的表白那晚的匆匆一面,竟然成了他未來幾年最後一次見到江辭。
江辭就像一尾滑進了大西洋的魚,就此在陸妄的世界裡沒了音訊。
他的研究項目做了三年又三年,直到陸妄研究生畢業開始在律所實習,江辭卻依舊沒有回來。
就連向來心大的何予有時候都忍不住和陸妄抱怨過江辭。
“這死小子怎麼去A國之後就不着家,莫不是準備留在那邊組建家庭了?”
陸妄已經忘了自己當時是什麼反應了,他好像說的是,“隻要哥哥能幸福快樂,留在A國結婚生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有些時候陸妄覺得自己雖然活着,但有些部分已經死了。
他就像拖着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在苟延殘喘,隻為了再見自己心愛的人一面。
之前陸妄在影視文學作品中看到關于愛情的描寫的時候還一直覺得有些誇大其詞,但等到這一切終于落到自己的頭上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世界上所有的文字都不足以描述自己每一刻的心境。
陸妄和江辭的聊天記錄停留在他留字條給自己的那天清晨……
在那之後的六年裡,江辭就像是徹底退出了他的世界,曾經最親密無間的兄弟,就這樣變成了世界上最陌生的兩個人。
陸妄望着空白一片卻依舊被他置頂的對話框,心裡默默地歎了口氣。
太久了。
陸妄想。
江辭因為自己有家不能回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
陸妄忍不住閉了閉眼,試圖眨去他眼底的酸澀。
鸠占鵲巢的家夥應該要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江辭向來不喜歡A國的文化,他必須要想個辦法,讓江辭心無芥蒂地回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孤零零地一個人徘徊在千裡之外,任由自己霸占原本屬于江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