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惺忪平常,仿佛在問今天是什麼天氣那樣。
裴昭并未回答,他唇瓣緊抿,盯着謝泠的動作,神色莫名,心下無比清楚,她在尋找他的位置。
若是讓她找到,那她就會直到所有的一切。
“他對你就這麼重要?”裴昭走上前,突然拽住謝泠的手,他的力道很輕,仿佛在祈求,“你答應過我和他斷絕關系。”
謝泠擡頭看着裴昭,突然,一道魔氣朝着裴昭的方向襲來,裴昭下意識錯開,不可置信地看着謝泠。
“哦,那我反悔了。”謝泠說得無比自然,“你應該清楚,答應你的前提是什麼,裴霁到底在哪?”
聽到謝泠的詢問,裴昭攥緊了手,指尖扣緊掌心,掐得手掌泛白。
找到了。
謝泠望着石壁上的那處凸起,指尖溢出一縷魔氣朝着那處揮去。
突然之間,一道靈力橫插進去,将謝泠的魔氣擊碎,靈魔之氣炸開數道火花。
謝泠指尖微動,紫色的魔氣炸開,凝成數道鎖鍊,如毒蛇般朝着裴昭的咽喉絞去,“倒是許久沒同你打架了。”
“你不能再見裴霁。”裴昭并指化劍,一抹霜色劍氣自指間迸發,将最前面的鎖鍊斬碎,緊接着一道劍氣襲來,裴昭持劍相抵,長劍發出铮鳴聲。
“你輸了。”謝泠輕聲道。
下一瞬,裴昭臉上的面具被擊碎,他下意識的揮袖遮住自己的臉,然而石壁上的那處凸起已經被魔氣擊碎,正中央的玄鐵台驟然下沉,禁制被破。
她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裴昭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于事無補。
玄鐵台下露出了被鎖着的裴霁,他半跪在地上,身形單薄,白衣徹底被血浸透,碎發垂落在他臉前,發梢還凝着未幹的血珠,他極力擡頭,露出蒼白的嘴唇,微微張開嘴。
他一直被困在玄鐵台下,聽到了二人所有的對話,也聽到了二人關于交易的話,裴霁憤恨地看着裴昭。
“他……不想讓你知道我的存在。”
這倒也能理解,謝泠扭過頭,看向裴昭,隻見他臉上緩慢爬滿了曾經見過的醜陋斑紋。
心魔紋。
“原來如此。”謝泠氣笑,竟然真的是心魔。
謝泠突然意識到自己或許從來沒有了解過自己這個對手。
就連謝泠自己也承認,裴昭人如其名,如昭昭日月,冥冥雷霆。
他向來光明磊落,身為正道魁首,哪怕是道心破碎,也不會生出心魔這種東西,更不會離譜到任由心魔在外行走。
但現下的情況不得不讓謝泠承認,裴昭确實離譜。
心魔由心魄而生,它若外化于形,無異于自己一魂一魄在外行走。
這比裴昭隐婚生娃更讓人無法理解。
“你就這般放任你的心魔,不要命了?”謝泠眉頭蹙起,不是憤怒,而是困惑,她唇瓣微微張開,想說什麼,又遲疑地抿起。
裴昭微微垂下腦袋,他蹲在地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兩半面具,用靈力将他們粘合在一起,輕輕地,重新戴在臉上。
面具上的裂痕清晰可見,蜿蜒着沒入下颌,但醜陋的斑紋被遮住了。
裴昭似乎松了口氣,認真盯着謝泠,“我要。”他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出淺淡的陰影,目光卻重若千鈞,“我想活着。”
不是祈求,不是請求,也不是商量,而是一種近乎平靜的決絕。
很奇怪,謝泠的眼神更加困惑,不明白他輕飄飄的回答,為什麼說得如此鄭重,她微微挑眉,目光在他白皙的臉上搜尋答案,又扭過頭,向裴霁投出詢問的視線。
二人皆是抿唇不語,像是約好了那般沉默。
謝泠唇角微動,似乎想說什麼,又再次咽了回去,最終隻能用輕松的語氣打破這詭異的局面,“那你還讓裴霁在外行走。”
話音一落,裴霁猛地擡頭。
她沒有站在自己這邊。
裴霁耳邊似乎還回蕩着謝泠方才說的話:那你還讓裴霁在外行走,那你還讓心魔在外行走,那你還不……殺了你的心魔。
突然,裴霁“噗”地吐出一口血,他驟然脫力,任由鎖鍊的力道捆綁着自己。
“因為我殺不了他。”他恍恍惚惚聽到了裴昭的聲音,“能殺他的,隻有你。”
謝泠不解:“我?”
“因為我心悅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