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滄瀾越發聽不懂裴昭的意思,沒好氣道:“你臉上的心魔紋因裴霁而生,隻要他化形在外,你臉上這東西就不會消除,還是說……你真的不打算除掉裴霁了?”
裴昭沉默下來。
“這樣下去,你早晚會死,還是說你留着他是為了謝泠。”沈滄瀾語氣笃定,他緊盯着裴昭的臉。
他臉上的魔紋正在漸漸退去,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膚。
“裴霁的體質是你讓我調.教的,你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讓他做爐鼎。”沈滄瀾深吸一口氣,“你究竟是何打算?我總要知道我的病人真實的想法,你到底是治還是不治?”
見裴昭還是沒有開口的意思,沈滄瀾冷笑一聲:“成,你不願意告訴我,我去問謝泠,想必她應該很願意告訴我。”
沈滄瀾轉身就走,步子還沒踏出去,就聽身後的裴昭道:“我自有打算。”
“什麼打算?”沈滄瀾追問道。
見他徹底沉默下來,沈滄瀾無語揮袖:“罷了,三句放不出一個屁,我懶得問了,你好自為之。”
他轉身離去,臨走前還道:“我這兒事情忙着呢,沒空幫你看孩子,裴霁你自己領走。”
裴昭緩緩吐出一口氣,轉過身看向緊閉的房門,隻要謝泠能順利融合她的靈體,她就不再需要裴霁,那麼他就沒有繼續在外行走的必要了。
他并指化出一道劍氣,割破自己的掌心,鮮血順着手掌滴落,裴昭不緊不慢地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張新的面具,黑色的素紋面具扣在他的掌心,迅速将他手掌沁出的血滴吸入。
裴昭将面具重新扣在臉上,伸手推開房門,就見到裴霁抽搐着倒在地上,恨恨地看着裴昭。
“你該回到你該去的地方。”裴昭聲音冷漠至極,掃過裴霁的眼神中不含一絲一毫的溫度。
裴霁冷笑:“該去的地方,我該去的地方,不是阿泠的身邊嗎?當初是你讓我勾.引她,怎麼,我真與她兩情相悅,你便又要拆散……”
他話還未說完,裴昭便強硬打斷,他揮手朝着裴霁施出一道術法,白光閃過,裴霁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目光冰冷地望着裴霁消失的地方,慢悠悠地從儲物袋中掏出包紮用的傷藥和紗布,纏在自己手上,他細細地整理包紮的線頭,才轉身離去。
這廂裴昭不知将裴霁弄去了哪裡,那廂謝泠與海月聊的熱火朝天,準确的說是海月單方面認為。
水鏡之上,顯現出海月的身影,天刑司到底還是秉持着仙道主義,并未将海月綁起來,隻是限制了他的行動,将他關在了天刑司飛舟的房間内。
屋内陳設簡單,不過基礎的設施一應俱全,但海月仍不滿意,他乃鲛人族,天生就是精細生養的種族,哪怕是他自幼生活坎坷,但吃穿用度上也被虧待過。
更别提當花魁的時候,他是實打實過了一段銷金窟的奢靡日子。
于是,謝泠眼睜睜地看着水鏡那頭的海月皺起眉頭,指着床鋪,理所當然道:“這種木頭我們族中甚至不會用來做恭桶,”
他伸手撫過床鋪,看着自己發紅的指腹,皺起眉頭:“這床也太粗糙了,誰在上面我的皮膚都該皺巴了,我要水床。”
看守他的小弟子被他整得不厭其煩,“海族長,你現在是被看押的犯人。”
“犯人不曾有仙權?若是我生了病算你們天刑司失職。”他聲音平緩,隻聽音調就像是說出今天吃什麼一樣簡單,但仔細聽過,卻是字字刁難。
這小弟子是第一次出外勤,對這些不慎熟悉,正不知如何應答,就聽到亮起的水鏡那頭,一道好聽的女聲傳來:“你也知道失職二字是怎麼念的。”
謝泠氣不打一處來。
“身為族長,把族人弄的不人不鬼,看守東海劍冢,卻害得劍冢被關閉,你倒也好意思跟人家剛入修途的小修士提要求。”謝泠絲毫不留情面。
海月聽到謝泠的話也不惱,就這麼直愣愣地挨訓,看的身側的小弟子眼神發直。
海月雖然不是他們遇到的最難纏的犯人,但他的身份着實特殊,加上三天兩頭提要求,也就隻有景泊掌使能夠公事公辦,對他不假辭色。
是以,他們看着謝泠這般坦然地訓斥他,并且這家夥居然毫不反駁,都啧啧稱奇。
“你既然做了這些事,就該承擔責任。”謝泠皺起眉頭,她沒什麼審判技巧,若是他不認,按着他的頭認就好了。
接引謝泠的弟子看了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失望。
審訊海月确實是件簡單的事,本來也不應該讓一個毫無經驗的修士參與,但問題就在于,他們好說歹說,手段用盡,也沒能讓海月認罪。
審判海月不過是走個過場,罪名已經論定,他不能再繼續當鲛人族的族長,并且要在天刑司受刑五十年。
這已經算是從輕處罰,但就連這個過場都走得艱難——
他根本不承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堅稱是鲛人族那些人咎由自取,完全和他講不通并且提出要與謝泠見面,否則不再開口。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找上謝泠,但他們本也沒報希望,是景掌使說明有了謝泠從旁協助,便不是什麼問題,他們兩個菜以為謝泠有什麼特殊的手段。
結果……
大失所望。
兩名接引弟子默默歎了口氣,已經做好了此事有的磨的準備,萬萬沒想到的是,水鏡那頭的海月突然道:“若是我承認了,你便願意同我在一起?”
接引弟子眼神一亮:“!”
二人希冀地看着謝泠,鼓勵地朝着她點頭,暗示道:先答應他啊!
謝泠沒看二人的擠眉弄眼,閉着眼睛翻了個白眼:“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