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眨眼那層陰霾就沒有了,仿佛他有另一張臉似的一下子消失不見又恢複了最開始那副小心商人模樣,——因為宋明禮也從裡間出來了。
老闆哈腰:“這小子嘴上總沒把門,我怕他瞎說話驚擾了小少爺。”
宋明禮瞥了他一眼,沒接話,走到應拭雪身邊。
應拭雪看向他身後:“包好了?”
宋明禮點了點頭:“走吧。”
一直到兩個人身形都消失不見了,那夥計還在癡癡地望着門外,突然腦門上挨了一個爆栗。
“哎呦,”他捂着自己的腦袋:“叔你打我幹嘛?”
老闆氣的又給了他一下:“打你都算輕的了,以後南邊房子的事少跟外面人講。”
“知道啦,”夥計嘟嘟囔囔地:“你都說過一百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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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次出差行程緊湊總共天,前期已經都考察得差不多了,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差不多就能把最終合同簽了。
兩個人吃完午飯已經是下午兩點了,兩人從小巷錯落的青石闆中走出,宋明禮打開車門,前面唐容涵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老闆,我們是還去焦昌樓開會嗎?”
宋明禮嗯了一聲,坐在後座打開了筆記本。
車流緩緩駛入大道,宋明禮處理了會兒積壓的郵件,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太安靜了。
他側頭,應拭雪正閉着眼側靠在車窗上,眉間輕微地皺着,午後陽光透過車窗灑在他的臉上,邊緣處白的幾乎透明。
是睡着了嗎?宋明禮一手扶住膝上的電腦,一手微微伸過去探看。
剛一挨近就被手下溫度燙了一下,宋明禮臉色一變:“小雪?”
應拭雪“嗯?”,有些迷迷糊糊地擡頭。
唐容涵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一邊注意着前方車流一邊分心往後:“怎麼了老闆?”
宋明禮沒有說話,打開前排車座間的小型置物箱,從裡面拿出額溫槍。
應拭雪察覺到異物靠近下意識伸手推拒往一邊側身躲,宋明禮很輕地啧了一聲,一手拿着儀器,一手輕松圈過他兩手手腕摁住他的肩膀。
“别動。”
測溫槍“滴”地一聲,顯示屏緩緩浮現出數字——37.3℃
“掉頭去醫院。”
應拭雪手腕掙了掙沒掙開,一雙眼瞪他示意他松手。
宋明禮神色緩了緩,應拭雪推開他偏頭:“不去醫院。”
“車上和酒店裡都沒藥...怎麼就突然發燒了?”
應拭雪又重複了一遍:“不去醫院。”
宋明禮眉間皺了皺,正想說什麼,突然又頓住了。
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應拭雪一節冷白側頰,颌骨清晰線條秀美,盡管表面依舊維持着拒絕的模樣,纖長眼睫卻極為不易察覺地輕微顫動着,也是這時他才注意到,應拭雪将颌骨繃的很緊。
宋明禮那麼看了他一會兒,轉頭對唐容涵說:
“回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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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服務生原本在大廳站班,接到電話後提着常用醫藥箱就噔噔噔急匆匆趕過來。
了解完情況後那服務生松了口氣:“隻是低燒,先不用吃藥,建議喝點水睡一覺,如果三個小時候燒還是不退,再吃一片這個膠囊藥丸。”
應拭雪半靠在床上,聽完後微微笑了笑:“謝謝。”
他已經換了居家服,陷在過于大的被子裡,大概是病氣的原因顯得有些恹恹地,可又異常的清瘦、好看。
至少那個服務生在聽完他道謝後臉紅了紅,再開口就有些結結巴巴:“沒,沒事,您要是有什麼事随時叫我,對了,我的工号是”
宋明禮恰到好處地打斷他:“沒事就好。”
他替人掖了掖有些散開的被角:“你好好休息,我去開會,開完就回來。”
應拭雪輕輕點了點頭,将頭往枕頭裡埋了埋。
枕巾蓋被都是白的,但他的臉似乎比這周遭還要白,眼睫輕輕阖着,眼尾蘊着點紅意,——那是因為皮膚太薄,一點點反應都會很明顯。
宋明禮手在虛空中抓了抓,似乎在想要握住什麼,而面上絲毫不顯,甚至克制地看了眼時間:“那我就先走了。”
應拭雪把頭埋在被子裡,沒有回答。
宋明禮緩緩站起身,那服務生原本還想再找個借口留一會兒,被宋明禮眼神冷冷一掃頓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收拾好藥箱也退了出去。
房門重重掩上,腳步聲逐漸遠去。
大床上,原本應該困倦睡去的人倏地睜眼,眼底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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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前,聚味閣
過了午間最繁忙的點,前廳侍應生有些倦怠地打着盹,突然腳步匆匆,一道清潤的聲音響起:
“你好,請問有牙刷牙膏嗎?”
侍應生一個哆嗦醒過來,站起來看着來人。
是個很年輕的男生,面皮極白頭發純黑,一手掩着口遮住了下半張臉,但從露出的前額眼睛來看,也絕對能認出是極難得的美人。
見他看過來抱歉一笑:“剛剛不小心吃到了芥末,我吃不慣這個,太辣了漱了口嘴裡也還散不開,想着刷刷牙能不能好一些。”
“有的有的,”侍應生連忙彎腰去拉抽屜,翻找一番後拿出了一次性牙刷牙膏:“漱口的杯子用紙杯,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