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确實做太久了,或許該加強一下身體鍛煉,說起來别墅裡是不是有健身房...應拭雪去房裡拿了布偶,一邊想着一邊下樓梯,轉角時猝不及防與人打了個照面。
!對方身形遠高于他,雖然沒有直接撞上,但應拭雪毫無防備下噔噔往後退了幾步,右腳卡在樓梯邊沿上,及時扶住扶梯才堪堪沒有倒下。
單炎也是吃了一驚,片刻後穩住身形看清來人,眉間挑了挑,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眼中漾出一絲笑意,蹲下身來:“你就是小雪吧?”
應拭雪并不說話,抿唇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紅發黑衣,制服外套披在肩上,眉峰處極其不羁地打了顆銀色骨釘,左耳上燒包的紅色耳墜随着說話小幅度地前後晃動着,面上雖帶着笑意,卻明顯給人一種不是好人的感覺。
似是察覺到了對方提防的眼神,單炎有些受傷地誇張地捂住胸口:“喂喂,我好歹是...”一隻素白有力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男聲透着明顯的溫文:
“好了阿炎,别吓到他了。”
應拭雪看向他,俟承鈞微微一笑:“我們是你哥哥的朋友,來這兒一起做小組作業。”
“對嘛,”單炎小聲嘟囔着:“哥哥又不是壞人...”
應拭雪抱着懷裡的布偶,身體更向後傾了一點。
單炎一下站起來正要理論,突然上方傳來冷冰冰的聲音:“你們在幹什麼?”
宋明禮站在二樓扶梯上,視線自上俯視居高臨下。
即使在家裡也穿的一絲不苟,襯衫立挺西褲筆直,單手抄褲兜裡往下走,眉間冷冽肅硬。
最後在應拭雪身後一處台階上站定,看着面前的三人:“不去做實驗麼?”
“哦,”單炎像是反應過來,指了指旁邊的客廳:“正要去找你呢...對了,單奇也來了,在那邊拼高樂。”
宋明禮嗯了一聲:“走吧。”略過應拭雪直直向外走去。
“哎...”你還沒跟你弟打聲招呼呢...他摸了摸鼻子,看向從一開始就沒有說話的小孩兒:“我們去做實驗,客廳有個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小哥哥,你們好好玩兒啊。”
“走了阿炎,”俟承鈞肩膀碰了碰他,面上一貫是一貫不變的笑容:“再見了啊小朋友...”
兩個人身形漸行漸遠,俟承鈞:“怎麼把小奇帶過來了?”
“還不是我媽,聽說我過來非讓我把他帶過來...先别說我,你這黑眼圈跟被狗打了似的。”
再開口時俟承鈞聲音明顯帶了點咬牙切齒:“還不是最近換屆選舉的事兒,老爺子折騰折騰的....你才被狗打了。”
聖弗蘭學校對學生各項素質要求極高,注重多樣化人才培養,除卻固定要完成的書面作業,還有相當一部分需要自發合作完成的小組科驗作業和每年度為期四周的軍事化夏令營,這也與聯邦的曆史和學制有關,兩百年前聯邦和帝國分立,雙方最高層皆彼此虎視眈眈,一百五十年前一場大戰之後雖簽訂了著名的黑塞蘭和約,無再起戰争的可能,但軍事和高精尖人才的重要性早已不言而喻。
盡管當下傳統以學業為主的高中仍占據主流,但已有相當一部分的學校與聯邦各大頂尖大學定期合作,自小學起就一體化同時教授課業和軍事理論,而與其高要求相對的,就是提前通過考核的學子可以跳過畢業聯考,直接進入大學。
三人為了這次結業已經準備了小半個月,基本上都泡在了實驗室,單炎在那邊倒騰手裡的溶液,俟承鈞一邊調着機器參數一邊随口問道:“阿禮,那個真的是你弟弟?”
宋明禮已經換了白色實驗服,略顯冷淡的眼看着顯示屏上那幾個數字,開口漫不經心:“他弄回來的,我哪兒知道是不是真的。”
俟承鈞當然知道宋明禮口中的“他”指的是誰,這對父子從小關系就微妙,又或許是這個家庭中缺少女性身份的人從中調節,随着宋明禮年紀漸長,竟是越來越緊張僵持。
俟承鈞搖晃着手裡的提取液,“宋總那麼大張旗鼓地把人接回來,消息第二天就暗地裡傳遍了整個平城,家裡那堆叔叔伯伯明裡暗裡地打探,今日一見居然是個那麼小的孩子....剛剛你把他吓住了。”
機器滴地一聲顯示準備完畢,宋明禮眼前再度浮現起樓梯上擦肩而過時對方有一瞬間僵直的身體,盯着顯示屏上那幾個字看了一會兒,半晌開口道:
“我讨厭弱小的生物。”
另一邊,客廳
應拭雪抱着懷裡的玩偶看向客廳外郁郁蔥蔥的大樹,風将葉子吹得斑駁左右搖晃。
這是他難得地甯靜時刻,可以暫時放空享受獨自的安甯。
突然近邊上傳來一聲沙發和塑料外殼相碰的輕響,接着有個什麼人坐了過來,“不好意思。”
應拭雪眉間微微皺了皺,看向聲音的來源。
單奇周身不太明顯地僵了一下,随後若無其事地揮了揮手中的高樂配件:“不小心把東西掉到這邊來了。”
應拭雪收回視線,目光繼續看向窗外。
單奇見他真的不再說話,心裡莫名有些失落,他握着手裡的高樂拼件,仍站在近側的沙發旁沒有離開。
不小心是假的,其實從這個人剛到客廳起,他就已經注意到,并在過去的十幾分鐘裡,用餘光偷偷瞟了那個漂亮的小孩兒無數次,期間包括故意放大拼接時的聲音和動作,故意并不小聲地自言自語和翻找别的東西。
可對方就是一直一言不發,坐在離他最遠的沙發上看着手裡的書,一點目光都不看過來。
單奇心裡憋着一股莫名的火兒,以往這個時候别人早就該湊上來捧着和他玩兒了,偏偏他還在那兒跟他擺譜,出口的語氣梆硬:“你就一直那麼坐着?”
應拭雪這時有些莫名其妙地看過來,剛剛側着臉和一直用餘光,現在轉過來才發現這家夥正臉居然這麼好看,單奇心中憋得氣一滞,面上卻是絲毫沒改,視線往下移似是看到某種極為好笑的東西一樣誇張地笑了起來:“你幾歲了啊還随身挂着這種小玩意,都不知道帶了多久了還寶貝似的随身帶着。”
那小瓷偶是早上順手拿來帶在脖子上的,剛剛露在了外面,小熊模樣熊身體圓圓胖胖,小黑豆眼笑的憨傻憨傻,隻是大概确實是有些年紀了,外表顔色有些暗沉,一些地方顯出磨損來。
應拭雪眉間有些厭惡地皺起,從他坐下來這個人就一直在吵吵,現在更是這樣,他站起來,直直與面前之人對視着。
論個頭其實單奇比他要高一點,可這樣面對面直視對方那雙黑的墨似的眼珠看過來時單奇心裡竟莫名一顫。
他瞪什麼,單奇心裡想,一個男孩兒玩什麼布偶,說起來他真的是男孩麼,怎麼臉那麼小眼睫毛那麼長,他又忍不住想,如果他實在想玩也不是不行,隻要他......然而未等他想出個隻要什麼,應拭雪在瞪了他一會兒後轉身就往外走,單奇一慌下意識伸手去抓他,未觸及前對方似乎察覺到什麼側身往邊上一躲他抓了個空。
應拭雪這會兒是真的有些惱了,将他胳膊狠狠推開:“你幹什麼!”
單奇冷不丁被他一推差點沒站穩,右腿向後一撞直直磕上了茶幾的硬角,疼的他嘶了一聲。
這一下撞得是真不輕,宋家家裡擺的都是實心木,單奇養尊處優被捧着慣了,此刻疼痛這麼一上也惱了,伸手就要再去拽他,應拭雪不肯,兩人推搡扭打間竟是雙雙倒在了地上。
應拭雪擡腿踹他用關節肘他,從一頭打到另一頭,哐啷一聲拼了多一半的高樂全都倒在地上,單奇被激的紅了眼,扭着他的手腕就往地上按,碰撞間不知道又撞到了哪兒,應拭雪隻覺得噹地一聲眼前發黑。
剛十歲的年紀體量體力單奇到底占了上風,他硬撐着一口氣兒不肯認,那個小熊瓷偶被夾在兩人之間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應拭雪劇烈喘息着,兩個人全扭打在了一塊兒較着勁兒誰都不肯讓,突然嚓地傳來線條開裂的聲音應拭雪一愣,可慣性作用下誰也收不住手,那點兒經年的項鍊線終于承載不住,咔地一聲斷開小熊瓷偶直直地摔飛,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抛物線,然後一聲脆響,在地上碎成幾片。
兩個人都愣住了,單奇心頭一跳幾乎停止,理智後知後覺地回籠他張了張嘴無措地去想去看應拭雪,卻被聽到動靜姗姗來遲的傭人驚呼着拉起來隔開。
傭人顯然緊張極了畢竟哪個傷了都擔不起,單奇被拉起來左右檢查着人影晃動他看不到應拭雪的臉,他扒開女傭的手臂卻被誤以為還要打架死死拉着,從未有過的恐慌湧上心頭,單奇隻覺得前十一年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他徒勞地伸手,終于隔着大人的手臂看到了應拭雪充滿淚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