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的手指在藥箱扣鎖上停留了片刻,金屬的涼意讓他徹底冷靜下來。他緩慢而細緻地将每件物品歸位,規整得仿佛這無聲的秩序能替他理順亂如麻的思緒。一切歸位之後,他才起身坐到一旁的柚木長椅上。
“上次你帶人帶槍闖了老爺子書房後,你提着甩棍跪到你三叔面前,那這次呢?”司馬的眼神如釘,直直釘在白景暝身上,“這次你準備怎麼辦?”
“這次我不用闖老爺子書房。”白景暝說這句話時,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淡,像是陳述事實,又像是一種提前布好的棋局。
聽到這個回答,司馬的眉頭皺得更深,他知道白景暝說的是真的。他不再需要那麼直接而莽撞的方式去處理這次的問題。上次是時間緊迫,是逼不得已,而這次更多的是利益權衡。他織就的網足夠精密,連老爺子都要權衡再三。他甚至不用去和三叔談,老爺子會和三叔談,因為老爺子知道他想要什麼,而老爺子要的是白家的安穩。
“你知道為什麼最初的那七年,他不管你嗎?”司馬的聲音混着草木沙沙作響,“你當了傭兵,你不願意回白家,你要和白家斷了關系,他都知道。” 白景暝微微側首,看着司馬,卻沒有回應。司馬卻點了點頭,自問自答,“是,你不在乎。”
在乎嗎?
白景暝有時候也會問自己,他其實不确定。但這讓他想起了那夜在醫院的長聊,鼻間仿佛能聞到那煩人的消毒水的味道。
“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能否認,他确實給了你自由。他再也沒有幹預你的任何選擇,甚至幫你頂住了來自白家的壓力。就算最後你在南美出事,他也是用盡全力将他救了回來,然後就那麼放你回來了。”司馬的話平靜卻沉重,每個字都像落在水面的石子,激起白景暝心湖中的漣漪,“不是把你送回白家,而是送回了費城。”
“是,我知道。”白景暝終于低聲回應,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椅子邊緣。
他當然知道,OCEAN雖然現在擁有了一定影響力,但是在初期,不管是當時還在基地的三叔還是老爺子,都可以輕松讓它胎死腹中,稍微動作就能讓自己困難重重。白景暝清楚,在最初的那幾年裡,他一次次和白家撕破臉、一次次與老爺子正面沖突,卻都沒有被徹底打壓。
那段時間,他總覺得是自己聰明,是自己走得快,步子夠狠。可回頭看去,如果不是三叔在中間斡旋,他不可能“斷”得那麼幹淨。
“因為他知道你想要什麼,”司馬的聲音輕了下來,卻帶着不容忽視的力量,“但是景暝,你有沒有想過你三叔想要什麼?你有沒有問過他,他想要什麼?”這句話像一枚石子,精準地砸進他心底最柔軟也最遲鈍的地方。
“你确定?”司馬的聲音驟然加重,每個字都像重錘敲擊,“如果你離開白家,他不會想跟你一起來費城?”
【跟你一起來費城?】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夜空,白景暝的呼吸驟然停滞,胸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攥住,他的瞳孔劇烈收縮,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甲在柚木上刮出幾道細白的痕迹。
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血液在耳膜裡鼓噪的聲音,咚咚、咚咚,像是某種困獸的掙紮。他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幹澀得發不出聲音。這個從未設想過的可能性如同一記沉重的悶棍,猛地擊中太陽穴,使他大腦嗡鳴,無法思考。
“他當年逼迫你認錯道歉,”等了片刻,司馬繼續說道,每個字都像手術刀般精準切入,“不是因為他選擇了白家,而是….”司馬的話像鑰匙,打開了塵封多年的心鎖,這是那份不信任的根源,當年景昊嫉妒他的受寵毒死了Mars,而後他的三叔用安妮逼着他認錯道歉。
“就是你所認為的雲杉選了白家沒選你,其實是因為當時的你,根本沒有選擇,沒有任何退路。”司馬的語氣低緩了下來,卻更加有力,“他不想讓你走上傭兵的路,所以才不能繼續帶你在身邊。他那麼選,是因為你隻能留在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