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暝的腳步戛然而止,手腕被三叔緊緊扣住,力道大得幾乎要嵌入他的骨肉。他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被鉗制的手腕上,耳邊傳來三叔低沉而壓抑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為什麼要去西南?”
白景暝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嘴唇微張,卻終究沒有發出聲音。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或者說他知道答案不重要。三叔的追問緊随其後,“為什麼不回費城?”
“費城?”白景暝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有些意外三叔會問到這個問題。他試圖抽回手腕,卻發現三叔的力道更重了幾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索性不再掙紮,任由三叔抓着自己,緩緩吐出兩個字:“南美。”
“南美?”白雲杉重複着這兩個字,眼神中閃過一絲困惑,随即是不安。
他的思緒瞬間被拉回那個潮濕而危險的戰場,耳邊回響起的是那一聲聲,【三叔,我疼】。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幕幕畫面,Minos的覆滅、秘書的斬首、一場亂局的終結、另一場亂局的開始….
如今的南美為何會再起風雲?
Minos?基地?還是其他勢力?
是誰抓着不放?
他的眉頭越皺越深,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在南美,為什麼要救我。”白景暝的話很輕,像是一句低聲自語,可這一句話落到白雲杉耳裡卻讓如同一聲炸雷,讓他的身體微微一僵,眼神中甚至閃過一絲慌亂。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法立刻回答。因為白景暝的問題背後,藏着更深的一層含義,不是“為什麼要救我”,而是“為什麼能救我”。
深深的無力感從心頭升起。
不管是南美之後再費城的再次見面,還是白景暝一直糾纏的那塊丢失的身份牌,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這個問題,源自于不信任。
他不知道白景暝到底查到了什麼才會再次問出這個問題,或者說他就根本沒有放棄過追查,從未放棄過懷疑。
記憶閃過到那個雨夜,那個蜷縮在角落裡的孩子,眼神中滿是恐懼和戒備。
如今,那個孩子長大了,卻藏得更深了。
他松開了白景暝的手腕,手指無力地垂在身側,仿佛所有的力氣都在這一刻被抽空。他知道,從他用安妮威脅景暝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信任就已經支離破碎。眼前的這個人,不再是那個無條件信任他的孩子了,不再是那個無條件相信自己能幫他解決一切的孩子了。
他不知道白景暝到底查到了什麼,但是他能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怎麼回答背後的那句【為什麼能救我?】
有些事情你隻能用意外和巧合去解釋,但是如果你想用意外和巧合去解釋,那麼你們之前需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信任。
如果他的小隊得不到最後一次補給不是意外,那後面的事情又怎麼用巧合來解釋。
巧合的是,遇見的是Alex,那個與他有過交情的Alex。更巧合的是,還有能夠配合行動的Evo的存在。
甚至解救的時間點都可以算是巧合,早一點他就不會被一槍擊中肺部,早一點他就不會被活生生地割斷食指肌腱,晚一點他估計就已經死在了南美。亦或者說,沒有料到他會放棄,所以行動提前….
白景暝沒有等待三叔的回答,他轉身朝院門口走去。
“白景暝,你給我站住!”身後傳來三叔低沉而威嚴的聲音,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但今天這聲音卻少了幾分往日的底氣,尾音甚至有些微微發顫,像是風中搖曳的燭火,随時可能熄滅。
白景暝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他知道三叔不想讓他回西南,而他必須去。這種矛盾像一道無形的鴻溝,橫亘在他們之間,無法跨越,也無法調解。
背後的一聲槍響劃破了寂靜的空氣,尖銳的聲響在院子裡回蕩,驚飛了屋檐上的鴿子。鴿子撲棱着翅膀,慌亂地飛向天空羽毛在陰沉的天空下顯得格外灰暗。雲層壓得很低,仿佛随時會傾瀉下一場大雨,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氣息,讓人感到壓抑。
鳴槍示警,白景暝的腳步終于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落在院子裡濕潤的青石闆上,石闆的邊緣有青草露出嫩芽。
他沒有想到有一天,三叔需要用開槍來警告他,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心裡一陣酸澀,有些不是滋味。
三叔握着槍的手微微顫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的目光緊緊盯着白景暝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憤怒、無奈、甚至是隐隐的哀求。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需要用這種方式來阻止白景暝。
曾經,他隻需要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白景暝就會毫不猶豫地聽從。可如今,他的話失去了效力,他攔不住他。
“景暝,站住。”三叔的聲音低了下來,帶着一絲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槍柄,仿佛在尋找某種支撐。他的目光中透着一絲疲憊,仿佛在這一瞬間,他所有的威嚴和堅定都被抽離,隻剩下一個蒼老而無力的身影。可是背對着他的白景暝,卻再次擡起腳步,仿佛那聲低沉的呼喚從未傳入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