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起身關了台燈,朝門口走去。
“三叔。”身側傳來白景暝的聲音,白雲杉卻沒有停,可當他把手搭在門把手上時,他聽見白景暝繼續說,“二十三天前,在刑堂,您問我為什麼不戒。”白雲杉瞳孔緊縮,手收了回來,他轉身看着白景暝,他仍舊面對着牆跪着,“現在,我可以回到您這個問題了。”
“是嗎?”白雲杉反問,心裡想起了刑堂的那一幕。
二十三天前,在刑堂,老爺子施壓,在老爺子到刑堂前,他選擇提着長棍跪在自己面前。他說自己不應該碰,他也記得自己說過。他跪下認罰,卻始終沒有說出原因。
為什麼不戒?
白雲杉轉身,回到了書桌邊,但他沒有坐下,隻是倚着書桌站着。
聽到身後門合上,然後是由近而遠的腳步聲,白景暝深吸了一口氣咬牙站了起來,熟悉的藤條讓他一踉跄,他緩了幾秒才邁開腳提着藤條走到白景暝面前,他再次跪下,僵硬的膝蓋猛磕在地闆上。
咬牙挪動膝蓋,調整好姿勢,白景暝深吸一口氣,才開口喊了一句,“三叔。”
依舊沒有回應,白景暝的手握着藤條貼在身側,該想的已經想清楚了,三分鐘,他知道這可能是白雲杉給的最後的三分鐘。
“四月查出攝入源的時候,我就開始想,為什麼他們不殺我。”聽到白景暝開口,白雲杉眉頭緊皺,這确實不符合常理,都能做到這一步卻沒要白景暝的命,“而是繞了一個那麼大的彎,埋了個雷。”
“除了您,奉凰,師傅,老爺子,還有孟宗政,Arthur和Mike,沒人知道這件事情。”白景暝的聲音很穩,這話在肚子裡估計已經反複了幾次,“所以,在做好保密工作的情況下,對方不會發覺我已經發現了,那麼….”
白景暝的話還沒說完,白雲杉上前揚手就是一巴掌,就像那天在停車場一樣,可是就像預料到一樣,白景暝跪住了,隻是從耳根到嘴角瞬間泛起了紅印,半邊臉都木了,他舔了舔破開的嘴角,等耳鳴聲褪去,他接着說,“那麼,我就能利用到這一點信息差,也能保持現狀。”
“您也知道我一直在查南美的事情,因為不管是按照計劃,還是按照之後的數據複盤,我的小隊都不應該得不到最後一次的補給,如果有那次補給,我就不會被俘。”白景暝擡頭,對上了白雲杉的眼睛,“更不可能那麼巧,我就被送到您的人面前。”
“所以,Alex給你的暗示的時候你沒有回應?”白景暝點頭,是的,所以他沒有回應Alex。Alex的話甚至讓他繃緊了神經,因為狼是自己,豹子是Tony,鷹是教官安骁,能知道這個,再說出那句話的人太少,太少。
白景暝接着說,“後來,大概在5月初,我查到了一些東西。然後Jim的出現,算是給我提了個醒。我轉過頭去查了當年南美的事情,将所有線索連起來之後,按照有效信息篩選成功縮小了範圍,最後大概也就知道了,是基地的人動的手腳。”
“有了方向,後面的事情就更簡單了。再後來,我利用了一些關系,讓OCEAN的人反向滲透了進去。”白景暝停了一下,“您說的對,我不應該帶着那塊身份牌出現在南美,如果沒有那塊身份牌,也不會有之後的那麼多事情,也不會給您惹來那麼多麻煩。”
“所以,從費城開始,你就一直在确認?”那年費城,算是叔侄兩十年後的再次見面,可白景暝開口卻隻是身份牌,他設想了很多原因,卻沒想到會藏得這麼深,“你隻是想确定身份牌是不是我拿走的?”
自己沒有結果他手裡的皮帶,再後面等他回來,在機場意外碰面,他扯斷了鍊子,将最後剩下的那塊自己的身份牌留在了桌上,沒有回頭。
而今年四月,自己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選擇跪下,願意為那塊身份牌讓自己打到滿意。
本以為,他執着于過去,隻是想要回那塊身份牌,現在看起來看可能不僅如此,畢竟他已經不是那個十幾歲的小孩子了。
也許他想确認的隻是,那塊身份牌是否真的是在自己手裡,是否真的有那麼一個人在操控一切。
因為如果有,這個人留下他的命,要的肯定是更多的東西,那絕對是一種緻命的威脅,不管是對他個人,還是對OCEAN。
“也不是,”說到一半,白景暝突然笑了,“也不全是。”
“你沒有得到答案,所以才回來的?”八月費城見面,十月回到白家,太快了,在那之前,他差不多十年沒回來。
“那不是。”白景暝看了一眼白雲杉,又馬上把目光移開,側着頭似乎避開白雲杉,似乎想起了當年在費城見面的場景,“你說,家法不是交易,我以為….”白景暝停了一下,又笑了,“嗯,”他想了幾秒,似乎才找到了合适的詞,似乎有點賭氣,有點任性,“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就因為我沒有接過皮帶打你一頓?”白雲杉覺得有些難以理喻,“所以你回來之後非得逼着老爺子開刑堂讓你回來?因為我說家法不是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