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持續了很久,似乎卻又不過是片刻,白景暝收回目光,最後終于做出了選擇,他轉身将手裡的藤條扔進了水缸。輕輕的入水聲卻在白雲杉心裡蕩出了巨大的波浪,他回頭用幾乎命令的語氣喊道,“白景暝!”
是的,有些事情沒有那麼難,但是有些事情也沒有那麼容易,他已經做出了選擇,他将坦然面對。“白景暝!”白雲杉又喊道,如果不是手被綁住,估計他已經沖過去攔住白景暝,可惜,現在的他除了叫喊,什麼也阻止不了。
白景暝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笑了,一種極其不安的情緒湧上心頭,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白景暝綁得不緊,但吊着的姿勢讓他無法借力。
白景暝擡頭,他知道老爺子在等他,你看,有些事情沒有那麼難,他對自己說。
“武戰,快攔住他。”接下來白雲杉這一句卻讓他猛地定住,他皺起眉頭咬牙盯着遠處的老爺子,然後猛地轉身。他看見武戰跨過門檻走進院子,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回頭再看内堂裡的老爺子已經站起來。
“四少。”從大門到院子也不過是十幾步,白景暝再回頭,武戰已經走近,不過他并沒有去攔白景暝,而是停在了白雲杉身側。
“你,來幹什麼!”白景暝上前幾步,攔在了武戰面前。昨晚自己宣布刑堂清場,今天就不應該有人在不通報自己的情況下過門禁,武戰能走到這裡,自然是老爺子下的命令。白景暝不是在問,更像是在質問。
“四少,您自己清楚。”既然不是問句,武戰自然也不用回答。
“出去!”白景暝壓低聲音命令道,他自然是清楚的。老爺子要罰的不是十,而是三十,甚至是六十。老爺子的意思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能下手,那自然就有人接手,而老爺子安排的這個人是武戰,老爺子早就料到了。
“四少,你心裡清楚。”武戰說完,并沒有再解釋什麼,他也不必向白景暝解釋什麼,即使他是刑堂堂主。所以話落音,他便繞開了白景暝,往右一步走到了水缸前。
他撥弄了幾下裡面的藤條,然後從中抽出了一根,在空中揮動了幾下,甩掉上面殘留的水分。
白景暝沒有去攔武戰,而是轉頭望向屋内的老爺子,身側的拳頭緊握。
“三爺,得罪了。”白雲杉回過頭來,往内堂看去,他自然知道這是老爺子的意思,于是他朝武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準備好。
既然按規矩是三十下,那自然一下也不能少,白景暝下不了手,自然會有人代替他,規矩就是規矩,老爺子這是在教白景暝規矩。
白景暝愣在原地,就像過載的程序一般,他自然知道是老爺子的意思,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麼直接。
三十,甚至是六十,他咬唇,身側的拳頭緊握,指甲深深刺入手心,手臂上青筋暴起,關節都有些發白。
終究還是不行嗎?
破風聲響起,然後是藤條抽在皮肉上的聲音,可是,白雲杉卻沒有感受到預料中的疼痛,他瞬間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臉色慘白擡頭往内堂望去,老爺子正看着這個方向。
“四少。”武戰的手扔停留在半空中,他手中的藤條沒有按預定的軌迹落在白雲杉的背上,白景暝突然橫在了兩人之間,他用身體,确切地說,他伸手一把抓住了藤條,血從指縫間低落,白景暝卻一點沒松手。
“白景暝!”白雲杉喊道,可是他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他極力回頭也隻能看到白景暝站在了自己身後,“白景暝!”他喊道,可是這一次白景暝沒有回答,他往内堂的方向望去,老爺子正往這邊走來。
“四少。”武戰重複道,微微抽手,白景暝這才松開了手放開了手裡的藤條,“四少,規矩,您是知道的。”他本不應該多說,卻還是忍不住提醒道。攔下藤條是大忌,他知道,白雲杉知道,白景暝自然也知道。
白景暝微微點頭,規矩他當然是知道的,不管是誰也沒有權利攔下這藤條,即使他是刑堂堂主,他也需要足夠的理由,聽着背後的白雲杉喊自己的名字,不知道為何,他突然微微一笑,然後臉上的笑容瞬間散去,“十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