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暝收回目光,低頭垂目,嘴角微微抿了一下,答道,“問了。”然後他又接着補充道,“是我沒答。”
“按規矩,這欺上瞞下該怎麼罰?”老爺子問,問的是他白景暝,要罰的是院子裡的白雲杉。
“是我的錯,和他沒有關系。”聽到這裡,老爺子冷哼了一聲,打斷了白景暝的話,“那你把他叫進來,問到底和他有沒有關系。”
白景暝低頭,沒有再說話。
是的,他不敢讓三叔進來,老爺子知道,他自己心裡也很清楚。三叔剛才能保他,再來一次也會。年初的事情老爺子沒有追究,甚至問都沒問一句,必然是三叔對老爺子承諾了什麼。
白景暝不敢賭,他怕了。
他不敢賭三叔不保他,不敢賭老爺子不追究,這一次,他怕了。
他不确定,老爺子對之前的事情知道多少,但是此刻,說多錯多,就像昨晚一樣。
白景暝沒有想到,會走到這一步。
“是我的錯。”白景暝重複道,“三叔不知道我沒有戒,所有的後果我....”沒等他說完,就聽到啪的一聲,老爺子的手拍在桌面上,手裡的念珠噼裡啪啦掉落一地,“你擔得起嗎?!”
白景暝屈膝跪下,抿唇不再說話,是的,他擔不起。
雖然這次是靠他自己的預案還算“安穩”地從局子裡出來了,但也隻是表面上把這件事情結了。
雖然在第一時間壓住了媒體的報道,也及時封鎖了消息,沒有讓事情傳播開來。但是這一輪走的,永遠是個污點,如果有一天局勢改變就會變成攻擊的話題,背後的推手就會将這件事情引到輿論頭條。
那時候帶上的話題,不僅是他白景暝,而是白家。
“我給過你選擇。”老爺子将手松開,把手心的繩子和殘留的幾顆念珠随手撒在桌上,“是你自己要回來的。”他的眼睛往院子裡看去,“我以為,你三叔鬼門關走一圈你也應該懂事一點。”
白景暝咬唇,聽着老爺子接着說,“他讓我别難為你,求我讓他來處理。”
他當然知道,年初鬧到那一步老爺子事後沒追問是因為三叔,卻沒有想到是因為三叔從老爺子手裡要了事情的處理權。
“他太慣着你,而你也太無法無天。”嘴裡的血腥味蔓延開來,欺上瞞下,白景暝身側的拳頭緊握,這欺上瞞下說的不是今天的問了沒問,而是對自己的處理問題,因為不論是什麼原因,老爺子都不可能放任自己不戒,這是不能妥協的原則問題。
白景暝無法知道三叔和老爺子之間有過什麼樣的約定,也沒有辦法知道三叔對老爺子有過什麼承諾,是他讓事情走到了這一步,是他讓三叔跪到了院子裡。
白景暝低頭,身體緊繃,甚至微微顫抖。
他知道,他沒法求情,沒法替罰,今天,他救不了他的三叔。
“欺上瞞下,”老爺子擡眼看他,聽他接着往下說,“視情節嚴重、影響程度,責十至三十不等,造成重大損失,翻倍。”
“執刑。”這兩個字像鞭子一樣抽在白景暝臉上,他從來沒有想過有這麼一天,如果有的選,他甯願換成鞭子抽在他身上,但是他知道,沒得選。
“是。”白景暝低頭跪了很多,老爺子也沒有催促,知道最後他最後才起身,失了魂一般往院子裡走去。
有些事情,不管你做過多少遍,當對面的人變了,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白景暝,白家四少,白麟堂四少,到現在刑堂堂主,在這裡走了很多輪,不管是行刑還是受刑,從來沒有一天像是今天這樣,他不知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