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杉能看出來,白景暝有些不自然,他并不是不擅長理時間線,也不是不擅長整理事件經過,處理因果邏輯關系,隻是他不想。
白雲杉也理清楚了整件事情,雖然白景暝說得簡單,但并沒有漏掉關鍵問題,也理清了大概的時間線。他沒說之後的幾天他在美國做了什麼,但是他們都清楚在面對這種安保問題,應該要做什麼。
白雲杉也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那天在白麟堂,在面對白雲楓,面對老爺子,白景暝會是那種态度。白雲杉太了解他了,就像當年在醫院,他扛了那麼多天,最後隻是因為一張照片妥協了。
那是他在意的人,而今那個人是奉凰。
那年,他還是個孩子,不能僞裝自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會遷怒,會故意惹事,現在不是了。
“老三。”老爺子睜開眼睛,說,“這事兒,你來處理。”
白雲杉點頭,答了句是。
和當年并沒有太大的區别,老爺子終究會考慮到自己,在白景暝的問題上,老爺子一直很包容,甚至放縱。這件事情和以往任何事情都不一樣,即使白景暝不是自願,也有家法,有堂規,後續有很多事情。
白景暝擡頭看着他,終究走到了這一步,他突然覺得莫名的心安,就像另一隻靴子終于落地。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白景暝的瞳孔緊縮,他沒想到等到的會是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他以為他會進祠堂,進刑堂,甚至就像當年說的那樣打斷他的腿。
可是,三叔隻是說,你出去吧,就像這幾天的一直避而不見,即使是老爺子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白雲杉看着白景暝楞在原地,平靜地對視,看着他倔強地轉頭,看着他避開了自己的眼神。
果然,他還是這樣,這樣的白景暝,從來沒有變過。果然,說再多也沒用。
人要有自知之明。
這句話不僅是對白景暝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從那麼點的小孩開始一直帶着身邊,看着他一點點長大,可兜兜轉轉這麼多年,還是改變不了。
他終究是不信,他終究在賭,白雲杉擡頭看老爺子,老爺子确實沒錯。也終于明白了為什麼老爺子會讓他跪在這裡,說這麼多。
是的,他沒有婚内出軌,他也沒有主動吸,可那又怎麼樣?
那晚在書房,說了那麼多,他也不願意開口解釋,哪怕是一句,他就那麼讓自己誤會,就那麼默認一切。
他終究是不信。
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爬上房頂一句讓你師傅罰你就乖乖下來的小兔崽子了;他也不是受了委屈會躲起來,會抱着自己大哭的小孩子了;他也不是那個會怕黑,會怕打,會喊疼的孩子了。
而自己也不再年輕,不再能陪他跑,打不動,熬不住,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所以,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你出去吧。”白雲杉說,老爺子沒錯,司馬也沒錯,旁觀者清,自己終究是錯了。
就這樣吧?!白景暝沒想到最後等到的會是這麼一句,你出去吧?
人要有自知之明,可是他還想怎麼樣?!白景暝咬唇,緊皺眉頭,老爺子把這件事情交給他處理,可他說就這樣吧?!就這樣?!他連一句話都不肯說嗎?!他就這麼不想見自己嗎?
白景暝猛地起身,他看着白雲杉,看着那雙平靜的眼睛,從未有過的陌生。這種平靜是他從來沒見過的,那不是自己熟悉的犯大錯後的暴風雨前的平靜,也不是那種最讓人害怕的帶着一絲笑意的怒,即使是兩年前在費城的辦公室,也不是這樣。
可是該說的都說,他還想怎麼樣?!
白景暝轉身往外走,人要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就算這時候他舉着藤條請罰,這個人也隻會讓自己出去,不見,就是不見。
白景暝的手停在了門把手上,耳邊回響起那晚白雲杉的話: [讓我打到滿意,我把身份牌還給你。]
他知道,隻要他出了這個門,一切都結束了。那晚,三叔要還的不是身份牌,就像司馬要回狼牙一樣。
他的手握着把手,可是卻遲遲沒有按下去,就這樣嗎?他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