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突然響起的鴿哨聲讓白景暝瞬間繃緊了身體,甚至能看這一瞬到肌肉的緊縮。白景暝深呼吸告訴自己放松,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很緊張,不僅僅是因為赤身果體,還以為這個不安的姿勢。正跪、張肩拔背、雙手抱頭,在這個姿勢下身體所有的要害部位都毫無保留地暴露了出來,抱頭的雙手也影響了反應速度,白景暝記得這是廢墟裡搜身姿勢中的一種。
基地,白景暝咬唇,思緒卻在不經意間飄回到基地的醫院,那天夜裡在Jim的病房裡,三叔要求自己放下刀,退後兩步,雙手抱頭,轉身跪下。還記得,自己剛跪穩就被怒氣沖沖的三叔踹到牆上,然後接下來的幾腳也很疼,自己蜷縮在地上很怕。
這是個極度不安全的姿勢,白景暝很不喜歡這個姿勢,出于本能的不喜歡。他的手已經因為缺血而麻木,他豎着耳朵關注着周圍的風吹草動,他真的不希望這時候有人過來,除了....
白景暝再次望向祠堂裡,白雲松在将三個裝滿水的桶放在長凳邊後就坐在老爺子身邊開始讨論什麼,隔得太遠連嘴形都看不清。他想起了白雲松的話,兩輪,從脖頸之下到腳心,可是在此之前,白景暝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這裡跪多久,他不知道正式開始要等到什麼時候。熬下去,這是你應得的,他對自己說。
可是,白景暝發現自己越來越不能集中精神,他總想起白雲杉的種種,從第一次見面到那天的會議室,太多的細節總是無端地冒出來。他回來了嗎?白景暝想問。問祠堂裡的人,或者問自己?
白景暝看着白雲松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要開始了?他深吸一口氣,手肘微微向前内縮,手指指節彎曲,他用指甲摳向手背,他希望疼痛能讓麻痹感減輕。
“起來!”白雲松再次将藤條從水桶裡抽出,站到了白景暝面前。得到命令的白景暝站起來,在白雲松目光的注視下雙手下意識地捂住腿間的要害之處,藤條再次揮下,“怕沒臉就不要做沒臉的事。”
白景暝緩緩松開手,白雲松卻沒有再看,轉身走到了祠堂門口的長凳邊,用藤條敲了敲長凳前裝滿水的桶,“第一桶,清水。”
白景暝走上前幾步站到了長凳旁,他看着裝滿水的水桶又看了看一邊裝藤條的桶,他不明白白雲松的意思,也沒敢去猜,于是在遲疑中藤條又咬上了手臂,“自己動手!難不成還叫人伺候你?!從頭頂潑下來!”
“是。”白景暝彎腰用雙手捧起水桶,指尖的麻痹感仍未消失,他退後兩步将水桶舉過頭頂,然後翻轉手腕讓一桶水從頭頂淋了下來。做完這些之後,白景暝迅速将水桶放回了原處,然後保持軍姿站在長凳前等待白雲松的命令,風吹過涼飕飕的。
白雲松轉頭望向屋裡的老爺子,似乎得到了最後的命令。藤條揚起,這次沒有落在白景暝身上而是敲了敲長凳的凳面,“趴上去。”
“是。”白景暝俯下身子趴在了凳子上,凳子很硬硌得有些不舒服,“趴直了,腿并攏,伸直點,趴好了。” 白雲松一邊說一邊用藤條幫白景暝調整着姿勢,直到他覺得滿意才停下。
“規矩我再說一次,藤條從脖頸之下打到腳心,十下一謝罰,熬過了就進下一輪,你叫停我就停,沒人逼你。”藤條揚起,咻地一聲打在了抓着凳腳的手臂上,“抓穩了,别掉下來。”
“是。”白景暝的手指暗暗用力,卻不敢繃緊背上肌肉,他知道如何将傷害減到最低,如何熬下去。
“規矩聽明白了嗎?”白雲松将藤條頭抵在白景暝的脖子後方,然後順着脊椎下滑,可這時候白景暝的腦子裡卻閃過一個數字:51。51?是的,在這種時候白景暝竟然走神了。咻地一下,疼痛将他拉回現實,“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白景暝咬唇将臉貼在冷硬的凳面上,背上的肌肉卻再次緊繃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開始了,這是自己選擇的路,放松,才剛剛開始。
“咻!”第一下落在脖頸之下,就算事前做好的充分的準備,白景暝還是疼得倒吸了口涼氣,但沒等他緩過來第二下就已經落了下來,緊挨着沒留半點喘息的時間,也沒留一絲間斷的空間,兩條周邊充血的紫痕排在脖頸之下,接着是第三下,白景暝腦子裡閃過的卻是老爺子的話:[在第一下之後,你就隻有一條路,我要你咬牙挺下去],咬牙挺下去,這和白雲松說的規矩不一樣。
常年泡在鹽水裡的藤條又韌又實,每一下都破風而下,每一下都落在了實處,白雲松小心地控制着手下的力度,更小心地控制着藤條的落點,十下一組,他停下來等白景暝的第一句謝罰。和七年前一樣,這一次的他也沒有痛呼,他咬牙忍耐着,同樣這一次他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