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安妮往前望去,各種膚色的人舉着寫着各種語言的牌子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着,“不知道有沒有人接。沒人也沒關系,我有酒店的地址,酒店不遠。”
“知道了。”越走越近,安妮在人群中意外地發現了寫着自己公司和名字的紙闆,所以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有人接。你先睡吧,國内也不早了,明天再說。”
“行。知道了。”每一次都千叮囑萬囑咐,生怕出一點兒意外,安妮覺得如果不是有重要會議走不開的話,他肯定會跟着自己來美國,雖然這次也不過是短短的一周,“晚安。”挂斷電話,摘了耳機安妮再次确認了一下紙闆上的名字以及公司地址,心想這次雖然是培訓,但是總公司還算厚道,不像上次來美國,連訂的酒店地址都寫錯了。
有人接,安妮不由松了口氣,而接機的人準備工作似乎也做得不錯,遠遠地就認出了安妮,正熱情地朝她揮手。
同樣的膚色,年齡相仿,可能是個ABC,安妮心想,這次這邊的公司的安排倒是真的不錯。核對身份信息,對方的中文比安妮想象中的要好,他介紹說自己的中文名字叫孟宗政,英文名Collie。安妮也簡單地做了下自我介紹,孟宗政看出了安妮的疲憊,說酒店已經訂好了,現在就過去休息吧。
安妮跟着孟宗政到酒店,辦好入住手續之後孟宗政幫着她将行李提到了門口,說讓她早點休息。安妮點頭進門,孟宗政沒有離開隻是轉身敲對面的房門,開門的是白景暝。
“你回去候命。”白景暝看着已經關閉的房門對孟宗政說,孟宗政點頭說是,轉身離去,不該問的不問。
白景暝按下門鈴,安妮的聲音伴着清脆的門鈴聲傳了出來,她以為是孟宗政忘記了什麼所以沒有猶豫便開了門,但看到的卻是白景暝,她的哥哥白景暝。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安妮問,卻發現自己問的問題有些傻,“剛才那個接機的人是你派來的?”
“是。”白景暝沒有隐瞞,有時候善意的謊言也會傷害人。
“進來吧。”對視的沉默并沒有持續太久,安妮讓開了門,轉身進了房間,白景暝也跟了進去,至少開始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她沒有直接拒絕。
房間的床邊立着橙色的行李箱,似乎還沒來得及打開,白景暝跟着安妮走到了窗前,她轉身,白景暝也停了下來,白景暝不喜歡這種沉默的對視。
“你的傷都已經好了?”白景暝點頭,剛想說什麼安妮卻是揚手一巴掌,與奉凰不同的是她并沒有撲進白景暝懷裡放聲大罵或放聲哭泣,她隻是冷靜地看着白景暝,比白景暝想象中的要平靜得多,長大了?
白景暝沒有躲,這一巴掌打得理所應當,自己騙了她十年,哪是這一個巴掌能了結的?隻是在這一巴掌之後,安妮卻似乎冷靜了下來,她看得白景暝有些心虛。
“你說因為自責,對我哥死的自責你才接近我?對我那麼好?”安妮語氣平靜,平靜地像在說别人的事情,這種平靜讓白景暝有些不安,這就是成長?
“是的,最初是這樣。”那一巴掌并不重,隻是皮膚仍舊會有些發熱,“最初是因為想要補償你,所以才接近你,才答應加入話劇表演。”那些高中的快樂已經成了往事,太久了快要記不清細節的,但是那種快樂的感覺卻在記憶中留下了深深的印痕。時常想起那次話劇比賽,Titanic,付出、合作、冠軍、驕傲、争執,現在的自己得到了很多,卻失去了更多,不再會有那種單純的滿足,也不再會有那種憤怒與沖動....
“你說是補償,甚至願意給我30%的遺産,就因為你對我哥哥的死有愧。”如果可以的話,白景暝希望能繼續隐瞞,真相是殘酷的,“你知道嗎?你讓我恨你。”
“知道。”白景暝了解安妮,他的妹妹,“他的死是我的錯。”
“可是我爸說,那隻是一次意外,僅僅隻是一次意外而已。”安妮似乎已經問過安骁這件大家都不願意提起的事情,“而你說是你害死了我哥。你知道嗎?這意味着無論以前你對我多好,我都會恨你!你曾經對我越好,我就恨你越深!恨你一輩子!”
“我知道。”白景暝是知道的,他想如果她恨我的話,聽到我的死訊就不會那麼傷心了吧。甚至有可能會高興?那麼也就可以早點忘記那些曾經的好,帶着補償目的的好,忘記這個所謂的哥哥。
“是的,我恨你。”安妮能從白景暝的臉上看出自責,“我恨你,我就當你死了,我要你30%的遺産,要你承諾給我的30%,我就當你死了,我要現金!”
“好。”白景暝沒有遲疑了一秒,因為他知道這30%“遺産”的現金不是一時半會能籌集的,但是他還是答應了安妮的要求。隻是安妮給他的回應卻是一聲冷笑,她指着白景暝的手指微微顫抖,“白景暝,原來這十年我在你心裡是這樣一個人,是我想多了,自作多情地認為我在你心裡很重要,甚至曾經傻不拉幾地愛上你。原來我在你心裡的唯一作用是讓你心安。是不是每滿足我的一個要求,你内心的愧疚就會減少一分?”
白景暝沉默,因為最初接近安妮的時候确實是這樣,每幫她做好一件事情,每幫她買一件禮物,每滿足她的一個要求,甚至是每讓她高興一次,自己的愧疚就會減少一分。補償,最初确實是這樣的。甚至,他知道,如果在最初認識的時候安妮就提出交往,那時的自己也會無條件地答應吧,甚至接着會順理成章地結婚。隻是後來,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也在發生改變,慢慢地....
“果然是這樣。”安妮垂下了手,失望至極,“你走吧。”
“在你出境之前我會準備好現金。”白景暝轉身深吸一口氣準備走,他想這可能真的是最後一個要求,“我會安排好的,你放心。”
“我會如你郵件你寫的那樣,記住你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隻是為了贖罪。我會記得是你害死我哥哥,恨你,然後忘記曾經你對我做的每一件事情,從你送我去醫院,幫我墊付醫藥費開始,我會忘記你的所有,忘記我們曾經的合作,忘記我們曾經會說的晚安。”安妮不知道如何去開導這個IQ極高,EQ極低的哥哥,那麼明顯的郵件,所有的人都能看出他的用意,隻有他自己....
“笨蛋!白癡!”安妮指着門口,指着白景暝的背,“你要是今天出去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了,我就再也沒有你這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