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查了美國大學錄取通知書發放的時間,她知道時間快到了,雖然他哥還是和其他人一起來上課,但是她真的很怕哪一天他到學校手裡拿的不是課本而是退學手續的表格。她有時候甚至希望他哥順利落榜,雖然她一直覺得隻要他哥想做的就沒有做不到的,但是她就這麼希望着。
三月底天氣已經好了很多,系裡的活動多了,但白景暝卻一次都沒參加,他似乎很忙。安妮是這麼想的,想着想着又想起他哥出國的事,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白景暝是被電話吵醒的,深夜裡急促的鈴聲,翻了個身拿到手機,看完電話号碼之後先是松了口氣,然後脾氣自然就上來了。這四少平時就有嚴重的起床氣,何況這次還是深夜被吵醒,何況昨晚還熬夜了,算到現在還睡了不到兩個小時,白景暝也不是鐵人,所以那語氣不僅沒有了平時的波瀾不驚,甚至忽略了那句複讀機般的開場白,對着電話裡就說,“找我有什麼事?”
“你在桂園?”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急,也沒有平時的冷靜。
“嗯。”白景暝閉上了眼睛,手機放在耳上,連用手舉手機都省了,可見現在讓他起床有多麼困難。
“嗯。”仍舊是懶懶洋洋的嗯着,幾句之後有些無奈地旋開了台燈,光線很弱,眼睛還算适應。
“你現在在哪?”白景暝從床上下來,光腳踩在地毯上,晃悠悠地朝衣櫥邊走去,看來今晚是免不了的要去一趟了。
“嗯?”電話那頭的回答似乎讓白景暝有些意外,他轉身走向窗前,扒開窗簾往外那麼一看,花園外果然停了輛陌生的車,車裡的人見窗簾被拉開,搖開車窗往這邊招手。
“我出來。”白景暝沒見過王沐然這麼急過,心想着肯定是出什麼大事了,而且聽他那語氣似乎是有求于自己,半求半威脅。可是怎麼會找到自己呢?論交情和交易都有點輪不上自己。這個圈子裡的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都是哥們兒兄弟,但是也傳了這麼一句話:欠什麼都别欠人情,因為有時候有些人的人情是還不了的,當人情這東西不能用錢解決問題的時候,那可就真的成為了一個大問題,至少在他們這群少爺們看來這個問題有點嚴肅。
“什麼事?”穿着睡袍拖鞋的白景暝站在車窗邊,明顯是沒睡醒。平時那些開玩笑的話一句也沒有直接切入正題,不知道是因為沒睡醒還是因為沒有旁人。
“我有個朋友出事了,我想讓你出面幫忙解決一下。” 王沐然從車上下來,白景暝能聞見他身上刺鼻的煙味,他來找自己看來還真下了點決心。
“誰?什麼事?”白景暝的問題和他的回答一樣簡練。
“你不認識,不是這個圈子裡的。”王沐然并沒有直接回答,可能是覺得白景暝真的不可能認識,“粉的事情,前幾天進去的,我找你是想讓你幫忙把人弄出來。”
“我沒聽錯吧,六少。”白景暝是這麼說的,半開着玩笑語氣有些難以置信。心裡卻疑惑了,如果是官道上的事情讓自己出面那真的就奇怪了,他作為他那個圈子的頭,這點小事真的隻是一句話的事情。
“我沒開玩笑,我希望你能出面,今天把人弄出來。”王沐然真的不是在開玩笑的,從一開始就不像,不然他也不會挑這個點。
“這事你是找錯了人。”白景暝搖了搖頭半倚着車子站着,白色的睡袍随意地垂着,“這事我不是合适的人選,你找局子裡的人比我來得容易得多。”他擡起頭看着王沐然,表情變得嚴肅,“而且,大家都知道,白麟堂的人不碰那東西。”
“這事我不能出面,不然我早就自己解決了。” 王沐然當然明白其中的輕重,白麟堂的規矩他也是有所耳聞,“我不能出面,找你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那傳言是真的,上頭出事了,我這形勢不怎麼好,你想到的那兩個人我都去找過了。”王沐然咬了咬嘴唇,“但是那兩個家夥隻是拖着,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但是我知道你能做到。我希望他今天下午就能出來,所以才這麼晚來找你。”
“我考慮一下。”白景暝并不怎麼願意蹚這攤渾水,雖然這确實不是件什麼大事,但是如果露餡了終究還是要付出點代價的,況且這人是誰,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前面的人都沒有賣這六少的面子也難說。
“他們也都是答應着,然後沒信了。”來找白景暝前王沐然和自己打了個賭,白景暝是最好的三個人選之一,但相對于其他兩人卻是風險最大,最沒有希望的一個。但是這時候的王沐然認為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所以他收起了那些場面話,他看着白景暝,“實話跟你說,我并不是很願意找你,你在這圈子裡很少出面幫人圓事。你的脾氣擺在那裡,你家的規矩也擺在那裡。”
“但是為什麼找我呢?”白景暝平靜地看着王沐然,就像大多數時間看着這個圈子裡其他人一樣,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冷眼旁觀。今天他看到了一個失常的王沐然,一個不能和自己一樣冷眼旁觀,不能和自己一樣冷靜地對待這件事,對待這個人的王沐然。
“因為你是較好的選擇。”王沐然歎了口氣,低下頭,“隻要你肯幫我這一次,不管有沒有及時把人弄出來,我王沐然都欠你一次。”看着白景暝依舊是一臉不在乎,他接着說,“有求必應的一次!就算我王家家道中落,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他是誰?”白景暝沒有見過這樣的王沐然,低下頭認輸的六少,以一種央求的語氣對自己提出要求。他大多時間都是嘻嘻哈哈的公子哥,說一不二的少爺,什麼人在他面前都隻是過客,他從來沒有這麼在乎過一個人一件事。
“我發小,我兄弟!”王沐然右手握拳錘在自己的胸口,第一次露出了他屬于軍人子弟的那種堅毅。白景暝知道這次自己是碰上麻煩事了,但是他好奇了。他覺得自己想去看看,僅僅,可能僅僅是因為那三個字——我兄弟。
“等幾分鐘,我換件衣服,去看看。”白景暝拖着拖鞋跨過花園的栅欄往卧室的窗戶走去,那是他剛才出來的地方。王沐然詫異地看着白景暝的背影,他還有很多話沒說這個自己認為最沒有希望的人卻已經決定去看看,雖然沒有答應,卻給了自己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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