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一邊聞茶的司馬泰問道。

“師傅，你知道，我對茶沒研究。”Neo有些尴尬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實話。”将杯中的茶小口咽下，“這是安溪的烏龍茶，你三叔上次帶來的。”司馬泰再次拿起聞香杯，似乎在回味茶的餘味，“我看你對賽車還是蠻有研究的。1分41秒40？你的最快圈速是多少？”

“1分40秒37.”還記得當時坐在副駕駛座上的Tony(托尼)，也還記得成績出來後被汽水噴成落湯雞的情形....

“我聽說賽車對體力、耐力、意志力都有很高的要求，那你認為三者哪一種比較重要呢？”

“三者缺一不可。”Neo捧着藤條，心情有些忐忑，司馬泰的問題集中在賽車上，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你跑出了最快圈速，那你認為你的最大優勢在哪裡？”再次拿起茶杯，将茶水喝下，司馬泰眼裡似乎多了一絲笑意。

“三者均有。”

“真的？”還沒等Neo回答，玩弄着茶杯的司馬泰瞥了一眼Neo，“你在這也呆了八個月了吧。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記得。”Neo的心有些發緊，司馬泰今天不是想翻舊賬吧。

“我那天用的就是這套茶具，砸的是一個聞香杯。”

“對不起。”少了一個聞香杯，這套茶具就不再完整。

“不用說對不起，那天其實你沒有做錯什麼。即使你不說那句話，我的杯子還會砸向你，你懂嗎？”

“什麼？”Neo有些詫異，這是什麼意思？

“用一個杯子，殺了你的傲氣。”司馬泰伸了伸手，Neo遞過藤條，退回原處，褪下自己的上衣。和白雲杉一樣，司馬泰罰人的時候總要求褪下上衣，不準動，不準擋；與白雲杉不同的是，司馬泰不準Neo下跪，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

“又傷了？”看着手臂上的紗布，司馬泰不由皺眉。

“刮傷，不深。”

司馬泰看着Neo，這個本應該稱為少爺的孩子，長期的訓練讓他擁有完美的肌肉輪廓，也讓他的身體上布滿的大大小小的傷痕，這些原本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他原本應該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即使身份尴尬，即使不受重視，也不必....

“還記得我送你的那兩個字嗎？”

“記得。慎獨。”見司馬泰沒有回答，Neo接着說，“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隐，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背得不錯。”司馬泰的話絕不是誇獎，因為藤條已經架在了肩膀上，“我為什麼放你假？”

“因為這周我要進行野外生存的測驗，您怕過分的體力消耗會對我的身體産生不好的影響。”Neo能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雞皮疙瘩，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怕。

“你還知道啊。慎獨？我看你是明知故犯。”雖然說司馬泰的語氣像是在聊天，但Neo的肌肉瞬間緊繃，卻沒有想象中的藤條的破風聲。正當肌肉慢慢放松的時候，啪的聲音想起來了，卻沒有相應的刺痛。

許久沒有聽到動靜的Neo小心地回頭看，卻發現藤條已經被扔在一旁的沙發上，司馬泰已經坐回了茶幾邊，再次拿起了茶杯。

“師傅....”捧着藤條走到司馬泰身邊的Neo有些不知所措，他猜不出司馬泰現在在想什麼 ，他不知道這被扔在地上的藤條到底意味着什麼。

“景暝，把藤條放下，我今天不打你。”司馬泰的話讓Neo更摸不着頭腦，似乎一時間轉不過彎來，一直以來都習慣了軍隊的賞罰分明，習慣了不可打破的紀律。

“剩下的四個月我也不會再用它。”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再次讓Neo坐下。

“可....”Neo覺得有些恐慌，進廢墟的第一天，教官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服從是你們的天職，不要問為什麼，也沒有為什麼！

“你快16歲了，你已經長大了。”看着Neo有些稚嫩的臉頰，“你到了要為自己行為負責的年齡了。”

“師傅....”Neo有些驚慌，難道真的就這麼不管了？

“八個月前，我用一隻杯子殺去你的傲氣，因為你三叔怕自己腳一離開基地你就和我杠上。”玩弄着手裡的杯子，司馬泰發出一聲輕笑，“當晚，我送你兩個字，慎獨：莫見乎隐，莫顯乎微。今天我還要送你四個字：穩重收斂。”

“是。”

“你知道我不喜歡這麼生硬的回答，感覺在敷衍我。”Neo剛想說什麼，司馬泰擺了擺手，“我知道你習慣了部隊的生活。我問你，為什麼要賽車，你明明知道那對你的體力消耗會很大。”

“因為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我最後一次駕駛Mars馳騁在賽道上，即使這一年我達到三叔的要求，我也會直接參加畢業考試，然後回去。隻是，我沒想到會打起來....”

“我和你三叔不可能一輩子管着你，以後的很多時候你必須自己做出決定，就像那天在賽車場一樣。你以為你能承擔起那後果，你确實承擔起來了，這次的A說明了一切。但是你卻沒有料到之後的意外。”

“他們....”

“不要找客觀原因，先找你自己的原因。是不是因為你沒參加排位賽就在決賽中直接使用了一号發車位？是不是他們的話觸碰到你心裡最軟弱的部分？是不是你失控了？”

“是。”認為理所當然的一号發車位讓其他人覺得不服；赢了之後卻被說Mars像“xx”一樣：隻要有錢就能使用；憤怒的拳頭....

“我承認，相比同齡人，你已經夠穩重了，但是還不夠。而且你應該适當收斂，雖然你已經習慣了被人仰視，但是這僅僅是在‘廢墟’；出了廢墟你就得從頭再來，收斂你的傲氣，适當隐藏自己的實力，試試不在聚光燈下的感覺，試試不被人重視的感覺。”

“我不喜歡！”Neo的拒絕似乎在司馬泰的意料之中，他站起身來，拍了拍Neo的肩膀，坐在他身邊。

“好好想想吧。我知道你不喜歡被忽略的感覺。你很努力，因為你想被重視。”摸着Neo的頭發，司馬泰笑了笑，“上去洗個澡吧，好好休息一下，你也累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叫你。”

望着Neo遠去的背影，司馬泰歎了口氣，“景暝，你要學會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