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講台前,拿起一根粉筆,用潇灑的行楷在黑闆上寫下:“王曼”兩個大字。
“相信開學典禮有認真聽的同學都知道,沒認真聽的現在也給我聽好了。”
“我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王曼,是你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同時,我也是高一年級的級長。”
本應有掌聲的教室此刻寂靜。王曼臉上不滿。卻又漏出一個微笑,手上卻用力地拍響講台。
她從講台底下單手拿起一個塑料箱:“從現在開始,手機,耳機等所有電子産品标好名字上交,嚴格按照學校規章制度執行,下午再發。”
底下的同學們早有覺悟,一個個排隊上來把手機等物品放了進去,沈枳也不例外。
而後,王曼來到講台下,小蜜蜂的音量把王曼本就大的嗓音上升到甚至連他們上一樓都能聽得見:“來了華附,進了奧班,你們就要做好把自己逼瘋的覺悟。”
她把手撐在第一排其中一位的桌子上:蔣言之的桌子上。用指關節敲了敲桌面。
“那麼,同學,請你做個自我介紹。”
蔣言之隻是愣了一秒,即刻站起身:“大家好,我叫蔣言之。”
王曼對他自覺的反應很滿意,随後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言之同學,能給我們說兩句帶有你名字的句子,出自哪裡,有什麼含義嗎?”
台下同學嘩然。
就水靈靈地開考了?
但隻有沈枳卻覺得,這題出得太符合蔣言之的口味了。
果不其然,簡言之隻是思索了一分鐘,回答道:“當然可以。”
“'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為戒。'出自《詩經·周南·關雎·序》,意思是提意見的人提得不正确,也是無罪的;聽意見的那些人即使沒有那些缺點,也應當應以為戒。這句話送給大家。”
台下發出一陣掌聲。
“怎麼不送給你自己?”王曼故意反問。
蔣言之笑了一下:“因為這句話,我的父母已經送給我了。我想送給我自己的,是《史記·孫子吳起列傳》中的'能行之者未必能言,能言之者未必能行。'這一句的意思是,能夠做到某事的人不一定會說出來,而能夠說出來的人也不一定能做到。我希望自己是前者。”
此刻,王曼也佩服地給蔣言之鼓起掌來。
她早就看過這一班人的檔案和遴選成績,其中,蔣言之的語文成績在所有考生中以八分差距斷層第一:148分。
近乎滿分的成績。
“言之同學,有考慮當我的科代表嗎?”王曼向蔣言之擺出一個标準微笑。
蔣言之回贈:“樂意之至。”
王曼點點頭,随後走向遴選語文排名第二的——沈枳:140分。
沈枳看着換撐在他桌上的手,一下會意,起身,推凳子一氣呵成:“同學們好,我叫沈枳。沈就是那個沈,枳呢是溫庭筠《商山早行》裡'槲葉落山地,枳花明驿牆。'的枳。”
忽然,他笑了:“當然,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江歸。”
“開學典禮上那個長得特好看的霸榜年級第一的小江老師?”台下即刻有人答出。
“沈枳同學的名字和江學長有什麼關聯嗎?”
沈枳的笑容根本藏不住,但還是收斂了一些道:“嗯……哼。”
“他說我的枳,是'枳花春滿亦歸庭'的那個枳。”
“這句你們應該沒聽過,因為這是小江老師改編的。因為有枳,有歸。”
王曼被沈枳這bking的自我介紹方式給逗笑,擺擺手讓他坐下了。
除了剛介紹過的兩個人,其餘的同學都輪流進行了自我介紹和班委競選。
蔣言之已被内定成為語文科代表,而另外兩人都沒什麼興趣。
無聊地熬過大半天,終于迎來了放學。
其實王曼雖然在中午就把手機發了回去,但大多數人都忘關機手機已經沒電了。
出到校門,沈枳手機還剩五格電,撥通了李叔的電話問到他的車在哪裡後,就已經黑屏關機了。
等待的時間裡,岑诟和蔣言之也在,所以不至于那麼無聊。
隻不過,他們剛聊起江歸,沈枳又見到了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和早上跟他一起說話的人并肩從校門走出。
岑诟跟着一起看過去。
江歸依舊是那個冷淡的表情,但他身旁的人卻笑臉盈盈。
“話說你和江歸怎麼
“他旁邊的是誰啊?”沈枳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蔣言之。
岑诟冷漠地看着江歸旁邊那人:“也是高二(1)班的,遲桧吟。”
“你又知道了?”蔣言之對此又疑惑了。
岑诟剛要回答,但遲桧吟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停了一會,随後大聲喊出:“天呐我的好弟弟!你是在等我一起回家嗎?你真是我最親愛的好弟弟!”
蔣言之,沈枳:“……這你哥啊?”
岑诟咬牙切齒:“表的。”随後扭頭就走。
随後爆笑。
遲桧吟哪會放棄羞辱他一個月都見不到幾次的好弟弟,丢下江歸就追上去。
此刻,沈枳和江歸的距離就隻剩寥寥幾米。
隻要他站起身,走兩步,他就能像以前在孤兒院那樣抱住江歸。
但可能是因為這個蹲姿太精神小夥了,江歸在原地停了幾秒,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沈枳。
而後,那人朝着反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沈枳一下子站起身來,一旁的蔣言之被他吓了一下,跟着他的目光看去:
江歸高挑的身材被夕陽勾勒出來,他走得很慢,沈枳就這麼注視着。
注視着江歸一步步,從光明,走向那個夕陽熄滅的地方。
于此,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逢。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邁巴赫的速度平緩,沈枳的心卻久久難以平複。
今夜,亦是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