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學期,祝瑤憑着一年半的努力,排座位時坐到了班級的前三排。
她悄悄往本子上寫下了期末的排名——高二上期末市統考:陳逾白,年級1;祝瑤,年級88.
成績變好了之後,好像連帶着人緣都變好了。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種很多人都在你身邊圍着轉的錯覺,問題目、講八卦……但總落不到實處,挺假的,他們對着她說話,她老認為是在喊别人。
她還是總覺得,他們叫不出她的名字,才算是正常的。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我一無所有時沒人在意,在我滿身鮮花時蜂擁而至。
可是滿身鮮花時,沒有人不愛我。
生活也就那樣,千瑩走後,在食堂吃飯又沒有了搭子,獨來獨往,乏善可陳。
成績倒是穩步提高,三月底期中考試之後,祝瑤換座位到了第二排,又和陳逾白近了一點點,終于不和江然坐同桌了。
江然怨道都是因為準備聯賽而消耗了太多精力,期中考砸了,否則沒準他倆還能成為班級史上同桌最久的一對。
這一年的數學聯賽又将開始,高二的參賽名額變多,班裡很多同學都去試水。
祝瑤還是本本分分地做着自己的卷子,時不時聽江然過來念叨兩聲搞競賽有多麼多麼辛苦。
四月滿城梧桐長新葉,滿街櫻花也成了一道風景,學校組織春遊,順道還去廟裡拜了拜。
上香的時候,祝瑤聽見有女孩子在祈求姻緣,她彎彎唇角笑了笑,轉而求了他競賽順利。
燃燒的香灰抖落到她的左手上,燙得她咬緊牙關,彼時天氣已經熱了起來,雙重灼熱之下,她難耐不已。
有女孩子安慰說:“沒準兒這是神仙的回應,保你如願的意思。”
這樣也好。生活裡總是需要點唯心主義的,如果事事都要講唯物主義,那就也太難熬了。
陳逾白,真希望你能如願。
五月月考,祝瑤一躍考到了年級三十名,調座位恰恰換到了陳逾白的後桌。
好近好近的距離,近到能看清他每根頭發絲兒是怎麼長的,卻不會被注意到。
調好座位後,老班找到她,跟她要照片。
一中慣例,樓下紅榜公示考試前三十名,并且每個人都會配上一張照片,以供來往路過的學生觀瞻。那三十張照片時常換位置,又或是被取下、重新貼上,而唯一紋絲不動的就是陳逾白那張,甚至還有人往他旁邊畫愛心。祝瑤每每路過,都會駐足停留。
如今他們也能上同一個照片牆了?
“我……沒有照片。”祝瑤有些難以啟齒。她很羨慕别的同學,他們每逢重要時刻,父母就會帶他們去拍照,留下成長的痕迹。一歲,一年,每個階段都不曾錯過。而她沒有,什麼都沒有,上一次拍照還是在辦理身份證時。
“你是住校生是吧?”小老頭略一思忖,“算了。今天級部活動用的相機在我那兒,我找個會使的,幫你拍一下。”
“……好的。”
他眼睛逡巡一圈,逮到了一位幸運兒:“陳逾白,你去拿我桌上的相機給祝瑤同學拍張照,快點兒啊。”
祝瑤從他叫出陳逾白這個名字時就有點僵住了,待到聽到完整的話,更加僵上加僵。
“走啊,”陳逾白沒有拒絕掉老師的獨/裁,反而敲了敲她的桌子,“等什麼呢,待會兒上課了。”
拍攝地點就在教室外的走廊。南方的教學樓是有故事感的,走廊欄杆之外是廣闊的天空,黃昏溫柔地落下來,給整棟樓蒙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祝瑤窘迫地不知道将兩隻手往哪裡放,低頭拽了拽衣角,想起自己更不會擺表情之外,更囧了。
她好不容易做好心理準備,一擡眼卻發現陳逾白一手托着相機,一手撐在窗台上,在那兒不知道半低着頭笑了多久。
祝瑤咬了咬嘴唇,眼睫迅速垂下來。
“你站那兒别動。”陳逾白指揮她,“頭擺正一點,手這樣放,對,别動了,眼睛看鏡頭,這裡。”
祝瑤像是第一次支配自己的四肢一樣,做動作做出了一股原始野人的感覺。她看的不是鏡頭,是他。
“怎麼這麼嚴肅啊?”他捧着相機看剛拍好的照片,然後複舉起來,“再來一次,笑一下?”
祝瑤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你就……想象自己拿下了年級第一?”陳逾白說。
[我想要年級第一]——祝瑤莫名聯想到了她曾在書店寫下的願望。
想象拿下年級第一……她頭次正大光明地看向相機後的那個男生,他也那麼認真看着她。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
如果年級第一是她的……
她笑得很漂亮,可也很傷感,好像下一秒就能流出眼淚似的。
“就……這樣吧。”祝瑤抿了抿唇說,“反正也沒有人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