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的地方實在雅緻,假山環繞,曲水流觞,詩社的成員與她們一道渠水相隔,既能聽清彼此說話,又合乎禮儀。
她們來雖然隻是旁觀,卻都滿足不已,聽的聚精會神,晏相淇覺得無聊,卻也不敢表現得過分明顯,隻是眼睛盯着某處,看起來似乎也在認真聽,可若仔細觀察,便發現她隻是在發呆。
這懷鶴詩社裡的人皆是進士出身,大部分又都是翰林院的,彼此都認識,今天顧忌衆多年輕少男少女來旁聽,所以講詩念詩的人也都特意說得更詳細一些,以便他們都能聽懂,倒有些像當衆授課了。
大概過了接近一個時辰,講的人口幹舌燥,聽的人也不免倦怠,是以便算作中場休息一會兒,衆人喝喝茶聊聊天,倒也一派祥和有趣,直到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八皇子到——”
所有人一驚,然後紛紛起身行禮:“參見八皇子。”
八皇子趙琮揚是當今邵貴妃所生,邵貴妃本就貌美,是以八皇子也一表人才,隻見他頭戴紫金麒麟冠,身穿深紫繡鳳紋織錦袍,通身矜貴皇子氣派。
趙琮揚看向衆人,随意笑了笑:“都起來罷,本宮聽說今日懷鶴詩社作詩,還有許多人一同來旁觀,也想過來看看。”
底下,晏相淇低垂着頭,看起來隻是低頭默默行禮,可其實,她低垂的目光實在算不上恭敬。
八皇子……
她克制住自己顫抖的身體,閉上眼,漫天血光似乎又在眼前重現。
有人道:“八皇子能光臨寒社,是我等莫大的榮幸啊。”
衆人紛紛附和:“是啊是啊。”
趙琮揚輕笑一聲,目光在人群中某個方向看了一眼,接着道:“本宮隻是過來看看,不必多禮。”
衆人這才起身重新落座。
而晏相淇在跟着衆人起身之時,像是感覺到了方才趙琮揚投過來的目光,她微一頓,似有所覺地朝一旁的晏青宓看過去,發現她臉色蒼白,整個人竟然都在微微顫抖。
因為所有人都低垂着頭,不敢四處随便張望,所以并未有人察覺到她的異樣。
晏相淇一頓,接着也像其他人未察覺一般收回視線。
有八皇子在場,所有人更加不敢大意,不管是不是詩社的成員,都在聚精會神的聽講。
又過了大概半個多時辰,八皇子似乎也有些許倦怠,眼尖的人立馬提議稍作休息。
這時有人提議所有人一起玩擊鼓傳花,中花者現場作詩一首,不論題材。
所有人紛紛應好,這時,晏青宓卻突然起身要離開。
晏榮婉注意到了,問:“馬上就要開始了,長姐這是要去哪兒?”
晏青宓低聲道:“我忽感腹部不适,想去出恭,你别張揚。”
晏榮婉暗中撇撇嘴,還是點頭:“那長姐快去快回。”
晏青宓便悄無聲息默默地離開了座席。
另一旁低垂着頭的晏相淇慢慢擡起頭來,看向另一方。
那邊,原本八皇子坐着的地方,不知何時已經空無一人。
晏相淇垂眸思考了一會兒,擡眼看向晏榮婉。
鼓聲已經敲響,紅花在人們手中快速傳遞,但盡管如此,因為畢竟參與的人數衆多,傳到她這兒來還需一段時間。
沒一會兒,鼓聲戛然而止,紅花落到了一個臉龐稚嫩的少年手中。
見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少年不禁立馬緊張得滿臉通紅,特别是還要當着這麼多大儒的面,他深吸一口氣,念出一首自己之前作的詩。
待念完,衆人點評誇贊一番,那少年雖然緊張,卻也為能獲得這樣提點的機會而激動。
沒過多久,新一輪又開始了。
這回紅花傳得更快,距離晏相淇她們越來越近。
“五妹妹,你想不想讓學士們親自點評你作的詩?”晏相淇突然歪身,壓低了聲音問。
晏榮婉一愣,看見她眼裡冒着的點點狡黠的光,突然意識到了她想做什麼。
晏榮婉一邊說着“你可不要害我”,可一顆心卻怦怦跳了起來。
眼看着紅花越來越近,馬上就要傳到晏相淇的手裡,她目光忍不住緊緊盯着晏相淇的動作,心狠狠地揪起來。
因為晏相淇右邊的晏青宓不在,她就和上一個人距離得有些遠,當紅花快要傳至晏相淇的手裡時,她因為手一時夠不着,耽擱了一會兒時間。
晏相淇在心裡默默數着數,在擊鼓人驟然停下之時,快速把紅花拿過來塞到晏榮婉手裡。
鼓聲停止,晏榮婉呆呆地拿着紅花。
所有人的目光交彙在她身上,年長者慈祥地笑道:“那就請這位小友起身為我們作詩一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