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地僻人靜,一路進來遇到的人一隻手都能數過來,然而卻開了一間醫館。
這……真的會有人來進來瞧病麼?
而且青天白日的,醫館似乎并沒有開張,大門緊閉,隻有一塊較大的木闆橫斜在門上,隻用墨筆題了“趙氏醫館”幾個字,看起來更……不靠譜了。
晏相淇上前,擡手敲了敲門:“有人嗎?”
清脆的聲音在巷子裡回蕩,久久無人回應。
書禾站了一會兒,見還是毫無動靜,不由開口道:“小姐,這家主人似乎不在家,要不咱們改日再來拜訪吧。”
晏相淇接連喊了好幾聲,仍舊無回應,想了想,便道:“行吧。”
接着,她走到一旁的牆角,輕車熟路地從已經廢棄的佛龛裡掏出一支筆和紙來,在上面寫了幾句話後,便把紙塞到了木闆後面。
晏相淇拍拍手:“走吧。”
兩人快走到拐角的地方時,背後的門卻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
“你們來看病?”
書禾驚奇地轉過身,一個穿着一身灰布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門檻内,皺眉看着她們。
晏相淇上下打量了會兒他,眼裡有些許好奇之色,男人注意到她們倆的目光,眉頭緊鎖,語氣十分不耐煩:“方才敲門到底所為何事?”
聽見他這麼說,晏相淇鞠了一禮:“敢問這兒可是之前開在永青南街的趙氏醫館?閣下可是趙任思大夫?”
趙任思打量她:“你找我有何事?”
晏相淇松了口氣:“我之前聽朋友說永青南街的趙氏醫館治病藥到病除,醫德高尚,所以特地過來,卻不見那兒的醫館,四處打聽才聽說搬到了這兒來,所以特意尋過來看看。”
趙任思聽了這話,臉色緩和了不少,後退一步,做出請的動作:“醫館最近剛搬到這兒,不太好找,進來吧。”
晏相淇依言上了台階進去。
屋内采光實在算不得好,灰蒙蒙一片,隻偶有幾處光亮透過縫隙照了進來,在地上灑下幾點光。
趙任思點上了蠟燭,屋内才堪堪看得清楚,隻見四處擺滿了各種藥櫃醫術和草藥,幾近無從下腳。
趙任思給她們搬來一條木凳,臉上有些許尴尬之色:“醫館剛搬遷,尚未來得及收拾,姑娘切莫當真。”
晏相淇坐下來,無所謂笑笑:“無妨,隻是瞧着屋内東西雜多,趙大夫怎麼不派個打雜的一同幫忙打理?這樣也輕松許多。”
趙任思神色一滞,淡淡地笑笑,一句話敷衍了過去,晏相淇對他的反應并不奇怪,卻也不點破,揭過了這個話題。
趙任思把窗戶打開,屋内亮堂了不少。待二人坐定,他正了正神色:“不知二位姑娘哪位身體有恙?”
晏相淇道:“不是我們,是我想請趙大夫為我阿娘瞧瞧身子。”
趙任思聞言:“原來是尊母,請姑娘詳細說說?”
晏相淇垂眸片刻,接着道:“我阿娘各種大小毛病堆積着,因此身體常年不好,雖一直喝着補藥,可作用并不大,所以我想請趙大夫走一趟,為我阿娘瞧瞧身子,看看是否有什麼好辦法。”
趙任思似乎沒有猶豫,立即應了下來:“也好,得當面看看才有把握,姑娘稍等,我去收拾收拾東西就來。”
晏相淇點點頭:“有勞趙大夫了。”
趙任思很快便上樓去收拾東西了,待他走後,書禾忍不住開口:“小姐,這位趙大夫……醫術很好嗎?”
晏相淇面不改色點點頭:“我之前在宴會上聽誰家的夫人說起過他,似乎醫術十分精湛,所以記了下來。”
書禾聞言松了口氣:“那就好,方才奴婢瞧着這裡……還以為……”
晏相淇知道她想說什麼:“高人向來如此,想必是對自己的醫術十分有把握,畢竟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書禾贊同地點點頭。
然而晏相淇知道,事實并非如此。
上輩子她認識趙任思還是因為謝景湛。
她和謝景湛成親第四年,謝景湛因為查案中了冷箭。
那箭上帶了暗毒,府裡一時半會兒都查不出來具體是何毒。
當時謝氏命人趕緊去外面請大夫,可沒有一個人知道具體是何情況。
結果沒想到有一個大夫隻聽啟山說了症狀,便判斷出毒物。
這便是趙任思。
啟山将人帶回來,不過半個月,毒素便被清除。
晏相淇那時打聽得這叫趙任思的大夫住在烏衣巷的一處舊屋裡,經營着一個小醫館,可幾乎無人問津,生活十分拮據。
她便動了心思,将人招進崇德府。
她當時便覺得奇怪,這趙任思醫術如此出衆,卻無人能識,陷入這般窘境。後來過了許久,飲玉無意中提起過趙任思過往的經曆,她才知道,原來多年前,趙任思曾經曆了一場醫鬧,說是有人來找他治病,趙任思施了一套針灸,結果病人回去沒過幾日,竟口吐黑血,當夜便氣絕離世。
病人家屬認為是趙任思導緻的,帶着人去了醫館鬧事,雖然此前趙任思的名聲不錯,但畢竟是生死大事,路人也不敢輕易再找他治病。
那病人打着要讓醫館倒閉的目的,日日到這兒唾罵不止,沒過多久醫館便開不下去,趙任思隻好匆匆找個偏僻的巷子安置。
沒一會兒,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袍的趙任思背着一個藥箱下樓,對她道:“姑娘,我收拾妥帖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