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檐覆雪,晴陽初升。
不知名的麻雀落到屋頂上,左右張望,時不時啼叫兩聲,然後又抖落幾下羽毛,振翅離去。
飲玉抱着剛拔出來的新鮮蘿蔔,一步步踏上台階,往廚房那邊走去。
院子裡正在彎腰掃雪的桐婆一頓,直起身來,對她道:“我說飲玉丫頭,你就不能從另一頭走嗎?你看看你身後,我這辛辛苦苦掃幹淨的地兒都被你踩成什麼樣了?”
“一點兒都不知道心疼我這個老婆子。”
飲玉聞言調皮地朝她吐吐舌頭,走到一邊的雪堆,把自己腳上帶着的泥土都蹭幹淨,這才接着上了台階。
“桐婆,我這不是急着想把最好的蘿蔔拔出來嘛,要是去晚了,指不定就被外面那些……”
正說着,另一邊的廂房門突然猛地被打開,飲玉聲音一頓,和桐婆兩個人紛紛轉過頭看去。
不知何時,晏相淇穿着一身素白的裡衣站在門前,臉上表情木愣愣的。
飲玉一愣:“小姐,你起來了?怎麼不穿外衣就出來……”
她話還沒說完,晏相淇頭已經轉過來看向她,原本沒有焦距的眼睛漸漸落到她身上:
“……飲玉?”
飲玉覺得小姐似乎有些不對勁兒,正疑惑想要開口詢問:“小姐你怎麼……!”
然而下一瞬,晏相淇已經猛地朝她奔過來,一把抱住她:“飲玉!真的是你?!”
飲玉顧不得手上的蘿蔔,趕緊把它們放到一邊:“小姐小心髒!”
然而晏相淇将她抱得緊緊的,絲毫沒顧這些,飲玉實在有些懵了,一旁的桐婆見狀十分奇怪,放下手中的掃帚過來:“小姐這是怎麼了?”
“外面出什麼事了?你們在幹什麼呢?”
另一邊,芸姨娘聽見外面傳進來的不平常的動靜,心生奇怪,放下手中的繡活兒,出來詢問。
晏相淇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頓時整個身子猛的一僵,緩緩松開了飲玉,擡頭看向不遠處。
不遠處,芸姨娘出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采采,你怎麼不穿外衣不穿鞋就跑出來了?真是胡鬧!要是着涼了可怎麼辦?!”
“阿娘……”
晏相淇愣愣地看着她,聲音有些顫抖。
芸姨娘正皺着眉看她,輕聲訓斥:“趕緊回屋把衣服鞋穿上,你看看外面這些雪,要是……”
晏相淇終于再也憋不住,紅着眼悲恸大喊:“阿娘——!”
芸姨娘一震,還沒反應過來,晏相淇已經飛奔而來,重重地撲到她懷裡。
芸姨娘一時沒站穩,被這慣力帶得向後踉跄兩步,跌倒在廊下。然而晏相淇仍死死地抱着她,埋在她懷裡恸聲大哭。
“怎……怎麼了這是?采采,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芸姨娘渾身無措,摟着懷裡的女兒小心翼翼地詢問查看:“采采?發生什麼事了?跟娘說說?”
桐婆和飲玉也被吓得趕緊跑過來,圍在左右詢問安慰:“小姐别哭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然而晏相淇并未說一句話,隻用自己最大的力氣抱着芸姨娘,放聲痛哭。
她以為……再也見不到阿娘了……
阿娘……飲玉……
她那麼親近的人………
芸姨娘被晏相淇的哭聲吓得渾身一震,自己的女兒向來乖巧懂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哭得如此傷心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立馬紅了眼,顫聲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采采,跟阿娘說說……”
然而沒想到晏相淇聽見這話卻是狠狠一顫,随即哭得更放肆大聲,像女兒受了大大的委屈找自己的阿娘訴苦一般。
芸姨娘已然确定女兒受了欺負,頓時緊緊抱着她,急道:“怎麼了?是不是昨夜出去外面有人欺負你?采采别害怕,快跟阿娘說說。”
晏相淇哭得渾身顫抖,聲音嘶啞,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阿娘……我真的……
阿娘……
芸姨娘見她不說話,擡頭問飲玉:“飲玉你來說,昨夜你們出去發生了何事?”
飲玉已經被吓呆了:“我……昨天,小姐和大小姐還有五小姐一起,中途大小姐離開了,五小姐和别人去放孔明燈,我……我一直和小姐在一起……”
芸姨娘聞言,心中斷定采采是被人孤立所以委屈,她柔聲安慰道:“别怕采采,是不是她們故意孤立你?若是,阿娘馬上去和你爹說道,看她們以後還會不會了!”
“……沒有,阿娘。”
晏相淇閉着眼緩緩搖了搖頭,她從芸姨娘的懷裡慢慢擡起頭,看着阿娘的臉:“我隻是……太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