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相淇想了想,道:“無事,那我就在這兒等他回來。”
守衛們趕緊迎着她去了謝景湛的辦公處,隻是想了一會兒,還是對她道:“夫人,大人去宮裡想必是面聖去了,大人他聖眷正濃,陛下留他用膳也不無可能,這兒不比您府裡暖和,夫人要是沒要緊事,不若還是回去?我們等大人回來了,立馬告訴他您來過,您看怎麼樣?”
晏相淇卻搖搖頭,笑道:“不必了,左右我沒什麼要緊事,就在這兒等他回來罷。”
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守衛們也不便再勸,隻把屋内地龍燒得更旺一點,紛紛退出去了。
屋内四處都是各種卷宗,桌上堆滿了尚未處理的公文關報,可見謝景湛這些時日确實忙得腳不沾地。
飲玉陪着晏相淇在屋門等了近一個時辰,也沒見謝景湛回來,啟山從外面進來,猶豫問道:“夫人,要不我派個人去宮門口等着,主子出來了立馬告訴他?”
晏相淇想了想,道了聲好。
接着又等了小半個時辰,派去的人回來了,道:“大人出了宮後,又和禦史大夫去了知政堂,大人說……讓夫人不要在外面,早點回去。”
晏相淇問:“他今日會回府嗎?”
那人小聲道:“大人沒說。”
飲玉小心翼翼看向晏相淇:“夫人……”
晏相淇垂下眼眸,極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了,回去吧。”
回去時寒風凜冽,還飄着鵝毛大雪,比來時還要冷上幾分。
馬夫在寒風中縮着脖子趕車回府。
雪下的實在急,一時滿目竟是密密麻麻的鵝毛大雪,馬夫隻好小心翼翼地眯着眼駕車,待看清時,不知何時視線中竟出現了一輛玄木馬車。
馬夫心中一驚,拉起缰繩正想讓馬兒偏頭,不曾想對面馬車鑽出來一顆人頭,高聲喊道:“崇德夫人留步。”
馬車停下來,飲玉出來瞧了瞧,問道:“不知對面貴人有什麼事?”
話剛落下不久,對面馬車内探出來一隻修長的手,接着車簾被掀開,隻見一身正紅官袍從馬車内出來,烏紗官帽下是俊逸立體的五官,濃眉星眼,人尚未說話便自帶三分笑意,身形挺拔颀長,讓人印象難忘,隻是過于清瘦,看着秀弱之美過于時下流行的崇拜雄拔之風。
看清對面的容貌後,飲玉明顯一愣,被眼前人驚豔住。
對面的人端手彎腰行了一禮,不疾不徐地開口道:“下官是工部侍郎虞舟漸,有一事相求,煩請夫人暫留一步,下官不勝感激。”
飲玉回過神來,正想轉身告訴小姐,晏相淇卻已經掀開簾子出來了。
晏相淇站定,看向對面,眼中同樣也閃過一抹驚豔之色。她雖未見過虞舟漸,卻聽謝景湛說起過,此人是郴州人士,出身貧寒,然而學識十分深厚,聽說他十五歲便中舉,五年後更是一舉金榜題名,是最年輕的狀元郎,此後在翰林院做了兩年官,近些年調去了工部做事。
工部雖屬六部,然而這些年來權勢早已被架空,隻剩個空殼子,有名無實,晏相淇聽謝景湛說起過,虞舟漸為人謙遜有禮,做官也一絲不苟,雖然手中實權不多,卻件件為百姓做實事,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
此前隻從謝景湛口中提起,今日是晏相淇初次見到本人,卻出乎她的意料,早就聽說他年紀輕輕便金榜題名,卻沒想到此人容貌也如此出衆,一時竟不輸謝景湛。
對面之人似乎沒有察覺主仆二人眼裡的怔忪,不疾不徐從馬車下來,走到她們馬車前站定,躬身行禮道:“貿然叨擾夫人,還請夫人恕罪。”
晏相淇回過神來,斂了斂容色,問道:“不知虞大人有何要事?”
虞舟漸道:“半月前城南幾處民巷失火,因受災嚴重,那兒的住民隻能暫且挪到别處,虞某負責災後房屋修建,隻是因着公文尚未得到謝大人的批示,暫時下發不出去,工程一事無法立即動工。虞某聽聞謝大人幾日前歸京,特來尋他批示,隻是謝大人公務繁忙,幾次竟未曾見到他,民工緊急,方才見夫人馬車旌旗,這才忙亂中攔下夫人馬車。”
晏相淇颌首,明白了他的來意:“虞大人是想讓我幫忙把公文引薦過去?”
虞舟漸躬身:“夫人聰慧,虞某無奈出此下策,還請夫人莫怪。”
晏相淇點點頭,按理說,找官員家眷直接傳報政務是不符合流程的,但若真能成事,這其中能省去一大串繁節瑣禮,直接快速了不少。
但公文政務審批流程向來繁瑣漫長,單是謝景湛這裡就要經過三四道上報通傳才能到謝景湛手裡,沒個兩日功夫是下不來的,何況謝景湛這兩日忙得神龍不見首尾,災後修建遲遲動不了工,不怪虞舟漸等不了直接來找她。
晏相淇想到今日走的這一趟,雖不曾見到謝景湛,然而他既然已經知曉自己來找過他一趟,若無意外,今日應該會回去一趟的。
除此之外,還有個原因。朝政雖明令禁止官員家眷幹涉政務,然而私下借各種宴會來往交涉公務之事屢見不鮮。隻是向來都是由家眷出面,借着由頭辦事,問其原緣由,避嫌是其一,高傲不屑與女眷談論公事也是大多官員心照不宣的事實。
虞舟漸卻是直接來找她說明來意,言辭懇切有禮,句句為百姓,倒真如謝景湛所說,是個好官。
想到這兒,她便道:“虞大人若放心,直接把公文給我便可,夫君這兩日事務繁忙,若是回去了,我便立即把公文交給他。”
虞舟漸聞言,立即躬身道:“如此,便多謝夫人了。”
言罷,便喚小厮立即把公文拿出來,親手交到了晏相淇手中。
此事暫時解決,兩輛馬車便相向而馳,各自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