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謝景湛?
丫鬟小心翼翼觀察晏相淇的神色,越發的不安,飲玉聽了這話,頓時也是愣了愣,下意識看向晏相淇,隻見小姐神色怔愣,好似沒反應過來。
飲玉回過神,眉頭緊皺,厲聲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姑爺帶誰回來了?”
丫鬟縮了縮脖子,立即把下午發生的事一一道來:“下午主子突然帶了個人回來,那人與主子同乘一輛馬車,主子一下車便吩咐啟山安排個院子讓人住進去,還派了好些人守着,那人帶着幂籬,奴婢看不清容貌,隻知道是個……姑娘。”
晏相淇此時已經反應過來了,問道:“安排了哪個院子?”
“回夫人,在松落閣。”
松落閣,飲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晏相淇,松落閣在崇德府最西邊的位置,距離主院很遠。那兒種了一大片竹林和幾棵百年老松,十分清幽僻靜,是閑情逸緻的好去處,正因為此,姑爺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和小姐過去彈琴飲酒。
晏相淇聞言怔忪了一會兒,她皺了皺眉頭,讓飲玉把啟山叫過來。
啟山是謝景湛的貼身侍衛,從小跟在謝景湛身邊,不離不棄,更是陪着謝景湛度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日子。
很快,啟山過來了。
主母内宅不好進去,啟山在院子裡停了下來,飲玉從屋裡把梨花木椅搬到屋檐下,又鋪上一層厚厚的雪白絨毛毯,讓晏相淇坐着。
啟山半跪在地,神色頗有些不自然,目光躲躲閃閃的。
晏相淇在上面垂眸看了他一會兒,開口道:“夫君下午回來過?”
啟山支支吾吾回道:“……是。”
晏相淇看着他:“夫君回來做什麼?”
啟山目光躲閃:“唔……”
飲玉見此,直接問他:“啟山,聽說姑爺帶了個姑娘回來?”
啟山聞言,小心翼翼地擡頭看向晏相淇,隻見晏相淇也正默然看着他,他立時低下頭去。
“……是。”
晏相淇臉上不見有什麼神色,默了一會兒才道:“是哪家的姑娘?若是要納妾,也先下了禮才好。”
啟山聽她這麼說,神色更加不自然,手指不自覺地摳着衣角,道:“這……屬下也不知。”
晏相淇見他的神色,卻是蹙了蹙眉:“你有事瞞着我?這姑娘是誰?”
啟山不敢看她:“夫人,屬下隻奉主子的吩咐行事,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晏相淇沒說話,垂眸看了他一會兒,才道:“啟山,我問你,這府裡的當家主母是誰?”
啟山道:“自然是夫人您了。”
晏相淇道:“既然是我,那我連府裡住了哪位客人也不便知道嗎?”
啟山聞言,臉色十分為難,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試探着開口:“是……晏青宓。”
晏青宓?
此話一出,滿院皆是一片寂靜,飲玉率先反應過來,厲聲喝道:“你胡說什麼?!八皇妃怎會無故來咱們府裡?莫要敗壞崇德府和皇妃的名聲!”
“我……”啟山似乎有口難言,看向晏相淇,隻見她平靜地看着自己,道:“你接着說,八皇妃怎麼會來府裡?”
啟山簡直有話說不出,何況他也沒話。八皇妃怎麼會來府裡?當然是主子帶回來的,可主子為何會把八皇妃帶到自己府上,他也不知道啊。
若說真不知道,倒也有些逃避的意味,畢竟這位八皇妃……從前差點就是崇德府的夫人了。
滿京城無一人不知曉,如今的八皇妃晏青宓,與謝景湛青梅竹馬,自幼便訂了親事,男才女貌,當年是京城有名的一對才子佳人。
正是有這層關系,啟山才左右為難,不知如何開口。
何況他跟随主子出巡的這五月,樁樁件件事都看着,早已知道主子回京後,京城必然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啟山為難的同時,晏相淇也在思考。謝景湛為何會無緣無故把晏青宓帶到府裡?晏青宓早已是八皇子趙琮揚的皇妃,于情于理,謝景湛此舉都算驚世駭俗,除非……
“近日朝堂發生了何事?”
啟山聞言心中一跳,驚于夫人如此敏感細膩的心思,一眼便看出其中端倪。
啟山斂了斂神色,道:“夫人,近日朝堂不平靜,您多加小心。”
晏相淇聽了此話,知道他既是提醒,也是回避方才的問題,但她想了想,繼續道:“我不知發生了何事,可八皇妃突然來了府上,我這個當家主母該如何對待她?外面的人聽了又會怎麼議論崇德府?你可知道?”
啟山歎了口氣,起初公子被人陷害,迫不得已娶眼前的晏四小姐進門,他那時對她怎麼可能沒有怨氣,覺得自家公子白白受了這委屈。
隻是晏四小姐嫁進來這麼多年,管理平日裡對下人都是态度溫和的,除了下人們犯了錯時,對他向來也是平易近人,以禮相待。
公子近些年與她琴瑟和鳴,小公子如今也有五歲了,縱使當初啟山對她有多麼不滿,這些年也都認了她當這個崇德夫人了。
何況今日之事,他也不清楚公子為何突然決定要把八皇妃帶走,夫人卻是先想到了朝政發生了何事,對公子體貼不已。
但此事……過于複雜,他不知該不該告訴她。
晏相淇瞧見他為難猶豫的臉色,撣了撣衣袖,道:“罷了,你既不願說,我也不為難你,左右等夫君回來,我也是要問他的。”
啟山聽了這話,想到主子雖走前吩咐今日之事不許洩露半分出去,可在府内,夫人遲早都是要知道的。而且……他心裡其實也有微微的不忿,當年之事,晏青宓雖也無辜,可後來主子在燕支山守陵兩年,受凍受苦,晏青宓竟然一封信都未曾送過,好歹他以前一直把她當作未過門的夫人來對待,想不到她竟是個冷心的人。
何況如今夫人與主子琴瑟和鳴,主子此舉……實在不妥。
想到這兒,啟山臉色肅了肅:“八皇子入獄了。”
此話一出,晏相淇和飲玉皆是一震,好似沒聽明白似的。
晏相淇回過神,眉頭狠狠一皺:“這是怎麼回事?”
啟山聲音低沉:“主子這次奉旨出巡,還負責查探河東堤壩修繕之事,原定三個月,然而越往下查發現事情越複雜,所以主子和屬下在河東路待了五個多月,這五月,我們發現,河東路堤壩修繕之事遲遲落不了地,這其中不僅有丞相從中作梗,還有八皇子的手筆。”
晏相淇皺眉聽着,神色随着他的話越發凝重。
“找到證據十分不易,離京時日與原定日期越來越遠,可是主子還隻找到個大概,上個月陛下發了一道暗谕,命主子立馬回京述職,我們這才回來。回京後主子立馬進宮,因此事牽涉皇室,所以主子并未在朝堂上禀告。”
“陛下知道後震怒,下令捉拿丞相,至于八皇子……陛下的意思似乎是讓主子繼續秘密查下去,所以到現在除了相關的官員,還沒有人知道此事。”
晏相淇明白了他言下之意,想了想,問道:“侯府也不知道麼?”
“是。”
“八皇子一個人入獄嗎?”
“…不是,八皇子一家都……”
晏相淇沒再問下去,啟山見狀,嘴唇動了動:“許是……主子想着八皇妃是夫人您的長姐,所以才……”
晏相淇嘴角輕扯,沒說什麼。這會子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陣風吹過,有些冷,她起身,往屋内走去。
“既然如此,長姐來得匆忙,飲玉。你去松落院看看一切東西備齊沒有,缺的就補上。”
飲玉一愣,随即低頭道:“…是。”
說話間,晏相淇已經進了屋内,飲玉有些擔憂地望着晏相淇的背影,過了一會兒,她又轉頭看向啟山,問道:“姑爺今夜回來歇息嗎?”
啟山頓住,看向她:“主子這幾天可能會很忙,你讓夫人早些歇息吧。”
很多次,他每天深夜跟随謝景湛回來,都會見到夫人耐心在府裡等着爺回來。
飲玉不語,這些事她作為一個奴婢是沒法說什麼的,可是小姐……
*
今夜風雪變得又大了,寒風呼嘯,雪像紙片似的密密麻麻地落下來,被風越吹越遠,連廊下也落了薄薄一層白雪。打到人臉上又痛又冷。
寒風肆虐,透過懸挂着的薄薄一層竹簾席卷進屋内,吹起小方桌邊伏着的婦人的裙角。
冷風一陣接一陣的吹進來,晏青宓不由一個寒顫,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夜色已濃,屋内一片漆黑,加之沒有地龍,寒意從四面八方湧進來,晏青宓睜開眼後愣神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當下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