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午連這次還是按照自己一貫的打法,人多,火力猛,再加上很有可能和副指揮系的吳宇言聯手,絕對是餘源這次比賽裡最難對付的人。諾白在他趕去和左蘇然會和的時間裡研究了一下這間指揮室,尤其是門。她記得從外面是直接按門把手進來的,而在裡面隻有一道密碼鎖,小屏上按什麼都沒有反應,應該是在比賽結束後才會自動解鎖或者生成密碼。
目光移回屏幕,如果參與這場比賽的是她,她的做法差不多和左蘇然一樣,但餘源不可以。諾白站在桌前,手背在身後,如果餘源想通過這場比賽入第五軍團的眼,隻是現在這樣還遠遠不夠,他要……再瘋一些。
或許是有與現在的模拟賽截然不同的經曆,她不知不覺已經代入了他們的視角,那些坐在桌前,面無表情,評估着每一位學生潛力的人,真正抛棄天真的人。
拉高面罩,餘源從掩體後沖出,鉗着領頭的手背身扭,硬生生折斷了他的手,不顧慘叫聲,青年将他當作肉盾往樓梯下沖,在身前人化作光幕的瞬間奮身跳進樓梯間隙,咬住槍帶,雙手拽住建築突出的鋼筋,借着慣性把自己蕩到樓梯上,翻滾躲開密集的攻擊,在被子彈擊中背部的瞬間鑽進最開始的拐角,一隻手從隔間内伸出把他拽了進去。
“呼,呼……”
餘源喘着氣,背上的槍傷比起疼痛,更像是有一把火在燒,“蘇午連他們人真多,咳……接下來怎麼辦?”
“我檢查過,這裡很安全,都在搶分,他們暫時不會到一樓來,”左蘇然低頭翻包,“先處理一下,别到阈值。”
扯下手套,确認空氣中沒有腐蝕性,餘源咬着牙解開制服,拉高衣服,槍傷的位置比腰高一點,還好是緊貼着皮膚擦過,沒有直接鑽進去。熟練的撕下布料當繃帶應急,左蘇然扯着一頭用力壓住傷口,在餘源腰上纏了幾圈,“沒法消毒,你忍一下,快到阈值告訴我。”
“這一層目前隻有我們,守不住,我們搶時間差,不用休息直接去地下室。”餘源放下衣服,整理好裝備,左蘇然給他勻了一個彈匣,上滿子彈,點頭同意,“我懷疑通風系統有問題,中樞在地下室,看看能不能修好。”
左蘇然推開地下室的門,等餘源進來後關上,用地上的鐵鍊和雜物加固,兩人一前一後,前面的左蘇然視角動的很頻繁,應該也在幫自己的副指揮觀察地形建模。餘源額頭滿是細密的汗,出血還沒有完全止住,黑色制服緊緊黏在皮膚上,深色的部份不知道是汗還是血。
打開護目鏡的照明,左蘇然在房間裡翻找,餘源握槍卡在拐角警戒。
“這裡的氣體應該有特殊用途,”房間裡的青年忽然出聲,對回頭的餘源晃了晃手裡的賬本,“買賣太頻繁了,雖然有些污染,但能猜出來,這個寰宇重工化工廠一直穩定的向同一個買主供應。”
“……軍方?”
“很可能是,”青年點點頭,“這麼大量的供應,可能性比較大的除了軍方就是研究所,這也算一個證據。”
“我還有個問題,”餘源靠着牆,皺眉,“如果是真正被廢棄的化工廠,不管有什麼用途,為什麼這裡還有這麼大量的毒氣儲存?按聯盟規章來說應該早被處理了,還能留到發生洩漏?”
“我也在想,”左蘇然低聲回答,手裡翻找的動作不停,“按要求是的,你有什麼想法?”
“……非法占有?”
“……找證據吧。”
餘源走過來環視了一圈,“不管到底是什麼樣,氣體從三層先開始洩露大概率是通風系統的問題,我們應該先找到中樞看看問題在哪裡,可以先解決了再找根源。”
把剛找到的賬本遞給餘源,左蘇然往門口走,“我們分開行動,我去找中樞,你受着傷,就負責找東西,我來找你會和。”
目送左蘇然離開房間,餘源手伸進衣服摸了摸,手套已經沾上了粘膩的血。他甩了甩手,扔下那隻手套,開始搜索。
有了猜測之後找東西也有了方向,效率更高,現在那群學生還顧不上他們,他還能邊思考邊挨個房間找。比起其他樓層,地下室這裡更像是一個完善的生産車間,除了分布規律的辦公室外基本都是各種步驟的生産間,零碎的線索慢慢拼湊起來,應證了他的猜測。
這個工廠生産的特殊氣體就是在定期向軍方提供,作為研究和軍備,廢棄的決定和步驟也确實按照聯盟的規章,雖然危險,但因為價值太大,在管轄下有負責人铤而走險決定将這些原料留下來,再經過特殊途徑轉賣出手。至于買家,如果可以制成武器,或許買家是不合法的私人軍隊?或者,更危險的……
但剩下的不用他插手。餘源面無表情,剩下的不是他一個單兵應該知道的事情,他隻需要執行找證據的命令,現在隻剩下找出解決的辦法。
很快,負責找系統中樞的左蘇然按計劃回來,他從護目鏡上調出照片投影出來,分布圖上有一個顯眼的标記,“我找到問題了,中樞在最裡層的工作間。工廠三樓,負責整個工廠循環的通風排氣管和臨近的氣體輸送管道并行,三樓這個位置有堵塞,壓力閥功率不變,氣壓太高兩條管道都被爆開。監控調不出來,不清楚具體堵塞物是什麼,但是很蹊跷,因為從記錄上來看不久前廠内的管道才做了細緻的檢修,即使因為自然老化等原因也不會那麼容易堵住。”
餘源和他交換了情報,聲音悶在面罩裡模模糊糊,“要解決問題隻能先去三層這個位置……唔,咳……”
突然一陣惡心打斷了他的話,餘源幹嘔幾聲,捂緊桌沿抵抗眩暈,“這種氣體的處理工序很長,所以,咳,需要沿整個工廠不斷輸送,最大的儲備池在我們腳下,如果不停止輸送,就算修好了管道也阻止不了洩露。”
“……地下室有通道口,在系統中樞旁邊,為保險起見我沒單獨進去,”左蘇然扶住開始有些站不穩的餘源,“如果儲備池就在下面,那麼能控制輸送的機器應該也在附近。”
餘源忍着惡心,兩人調出了最開始的任務說明,“調查并處理洩露源”,按理來說隻要按下停止輸送的按鈕,就能完成處理的任務,但所謂“調查”,在不去三層的情況下,真的算調查完成了嗎?
“……現在他們應該也差不多要過來了,三層沒那麼好上去。”左蘇然搖搖頭,“而且,毒氣應該是從傷口滲進去的,你已經中毒,接下來各種症狀會很快出現,現在上到三層可能性太小,不如快點結束比賽。我也不想冒着危險上去,混戰裡我不能保證自己安全,被淘汰的總分比活到最後的總分差太多了。”
“……”
劇烈的頭痛攪動着餘源的神經,他彎腰扶住桌子,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每一寸肌肉顫抖的疼,眼前不斷出現斑駁的光點,理智在和眩暈争奪主導。
很疼,很難受,但還沒有到阈值。
餘源深吸一口氣,猶豫着。留給他思考的時間越來越少,不僅來自自己快分崩離析的身體,還有通道前方突然傳來的巨大聲響。
剩下的學生已經到了地下室門口,正在暴力破壞左蘇然加固的門,一陣一陣的巨響像是心跳,刺激着餘源緊繃的大腦。
“……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隻能為你争取三十分鐘的時間。”左蘇然已經準備轉身往通道口走,他還要再加固儲備池的門,不能再耗下去。他們都知道,一旦那群人攻進來,單有一條路的地下室根本不會留他們喘息,現在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不管是去三層還是選擇去機器那裡結束比賽。
他知道,不管是從素養還是任務來說,他都應該堅持到最後,調查到底,但他更相信,那扇快被破壞的門後一定有葉伯晨的身影……他不想輸給他,唯獨不想輸給他,身體難以忍受的疼痛和理智的求勝欲都在叫嚣着讓他跟上左蘇然。
牙槽被咬的生疼,餘源低下頭,在轉身的瞬間,耳機裡傳出了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