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會被長官罵死的。”
隊員歎了口氣，搖搖頭。
“不行。要是沒有遇襲的具體證據，沒有完成任務，我們可能壓根就不準被帶回去……說真的，你沒見過，長官發起脾氣來很恐怖。”
“……”
諾白揉了揉太陽穴。
确實，如果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們就這麼脫離任務區域空着手回去，被罵都是小事，最可怕的是他們拖延了整個行動的進度，這是大忌。
信号幹擾可能是這個星系遭遇嚴重磁暴的後遺症，槍聲可能是其他士兵的誤判……這麼想來，她的決斷做的确實太過武斷，更何況現在喬帆和領隊的位置都還不确定。
手指拉了拉扳機，諾白有些迷茫的往四周看了看，黃沙很快填滿了她衣服的溝壑。
可她心裡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告訴她絕沒有那麼簡單。
“先走，”她率先邁開步，“注意通信，尤其是喬帆和領隊的信号。”
“唉……好吧。”
隊員隻能無奈的跟着她，任務期限一共就隻有兩周，他們已經耗費了一半多，現在就算扭頭回去也來不及。
他覺得當時決定跟着這個孩子的自己腦子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手指摩挲着扳機，諾白咬了咬後牙槽的裝置，完全把方向交給了直覺。因為丢失信号，護目鏡上定位那一片都變成了鮮紅的警告圖标，和沙礫的土黃混雜在一起，視野模糊不清。
諾白幹脆直接切斷了電源，丢失全部功能的裝備變成了一副普通的護目鏡，不過視野倒清晰了許多。
“真不習慣這花裡胡哨的圖标，”諾白喘着氣吐槽一句，然後用槍杆撐着身體繼續走，“這比廢墟那裡累多了，真是苦了北線這群人。”
“少說兩句吧，孩子……”，隊員歎了口氣，剛伸出胳膊扶住諾白的肩膀，耳朵在風聲中敏銳的聽到了一聲悶響，緊接着一陣火辣的痛感從肘彎傳來。
“砰——”
“……”
“……”
眼睛睜大，諾白立刻拉着隊員趴下，一時間兩人間安靜的隻剩下呼吸聲。
“……是子彈。”
隊友顧不得捂住受傷的肘彎，渾身肌肉緊繃，護目鏡上準星亂轉，這種分析不出來彈道的時候很是罕見，“你看清了嗎？”
“……”
諾白遲疑的沒有回答，看了眼他的胳膊，“……你不先檢查一下嗎？”
“該死，這個感覺絕對是子彈又穿進去了一半，”隊員低聲咒罵着，肘彎又疼又燙，“能穿過這麼厚的裝備……是狙擊手?”
諾白點點頭，看了眼周圍，荒漠空曠的可怕，沙地上連一個沙丘鼓包都沒有，更别說能隐藏人的建築。
耳機裡隊員的呼吸粗重不穩，他艱難的翻過身，右手手指探入衣服被打出的空洞，顫抖着摸到了滾燙的彈殼。
“啧……咳，嘶……”
他皺緊眉，一咬牙将還算完整的彈殼扯了出來，其餘裂開的碎片深入皮肉，血從開放的傷口湧了出來，很快沒入土黃的沙礫。
“看……你看，我看不清……”
視線被生理性的淚水模糊，隊員抖着手将碎開的彈殼遞給了諾白，然後摸索着自己的包，想扯出繃帶給自己包紮，子彈穿入後撕裂的傷口太大，要是不管的話他很快會失血過多。
諾白沉默的接過子彈，眯着眼在尾端辨認出幾個字符。
海藍色瞳孔一瞬緊縮，諾白眯起眼将子彈小心的塞進胸口的口袋。
“……”
說實話，諾白現在腦子嗡鳴。
下一槍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更重要的，她無法辨認開槍的具體位置，隻能大概确認方位……完全位于陰影中的敵人。
對死亡天然的恐懼和無力感讓她渾身繃緊，又癱軟的像癱爛泥。
“冷靜，孩子。”
隊員扯着繃帶纏緊了傷口，抓緊諾白的手腕扯着她站了起來，隔着護目鏡注視着她，“深吸氣——吐氣，保持警惕。”
他彎腰将女孩幾乎整個人攬在懷裡，解下背包背在她的肩上，“要是我再中槍了，注意彈道，然後朝另一個方向跑，知道嗎？”
“……”
女孩沉默的抓緊了背包帶。
“開槍的位置在右側。”她側頭，“如果他們在陰影裡能開第一槍，也就能隐匿着開第二槍，我們躲不開。”
“不在空地，不在天上，那就隻能在地裡。”
諾白抱緊槍，不斷掃視着剛才開槍的地方，“這個口徑的子彈，槍聲這麼悶，估計就是在來自地下。”
“地下有人?”
隊友忍着疼，抱緊諾白，盡可能用自己的身體覆蓋住她。
“……不一定是人，也有可能是某種裝置，如果地下有一定空間的話，開槍的聲音會在空間裡被消耗掉一部分，也有敵人藏在地表的可能，不過沙礫這麼厚，看不出明顯的隆起，可能性很小。”
諾白喘了口氣，肩膀無意識的發抖，“我不懂裝置，但我懂狙擊，我偏向于來自地下。”
“而且對方第一時間沒有選擇殺了我們，有什麼目的……或者，是觸發了什麼機關，子彈自動射出，剛好擊中了你的胳膊。”
諾白看了眼隊員已經被血浸透的繃帶，抿了抿唇。
“沒事，要不了命。”
隊員安慰的揉了揉她的頭，“走，我們走。”
危難時刻的腎上腺素讓諾白的大腦高速運轉，她端起槍，舔了舔嘴唇，“我們走快點。東α星系……不是被封鎖了很久嗎？”
“資料上是這麼寫的……畢竟磁暴以内生物基本不可能存活。”隊員搖搖頭，“如果真的有人的話……根本不敢想。”
“啧。”
諾白從腰包裡掏出之前喬帆給她的那一小瓶酒精，塞進隊員的包裡，“這是酒精，等我們安全了倒傷口上消……”
“砰——！”
又是一聲槍響，子彈帶着警告意味的射.到了隊員的腳邊，諾白下意識甩槍瞄準聲源，關掉圖标後清晰的視野裡，她盯緊了一處微不可見的凸隆，随即被風中沙塵掩蓋撫平。
身體反應的更快，她直接扣下扳機，把背包帶拽在手裡跑了過去。
“喂！！！”
耳邊已經聽不清隊員的呼喊，等跑了幾步，她一把甩起背包砸中剛才隆起的位置，諾白心跳的飛快，一個滑鏟滾到了背包掩蓋住的位置，下一秒一顆子彈穿過背包擦着她下意識躲開的臉側射.了出去。
威力真大。
諾白眯着眼，一瞬發力把槍口戳進了背包後的位置，然後開槍。
“嘶！——”
虎口被開槍時的後座力震的發麻裂開，整個胳膊都泛着疼。
她基本确定了，這底下是實心的。
果斷扔下槍用手去挖沙子，諾白全身繃的像是快斷了一樣，她知道附近随時都可能再有什麼東西對她開槍，但已經顧不得了。
如果真的被盯上了，他們根本跑不出去。
她不要命，更不喜歡被動。
果然，在她挖沙子的時候，剛才的地方又傳來了很多聲槍響，間隔越來越短，射擊的方向雜亂，好幾次都擦着諾白的身體飛了出去，被射穿的背包破爛的一跳一跳，裡面大大小小的東西彈了出來，像一具被剖開的屍體濺出内髒一樣。
諾白扯了扯嘴角。
如果真在地下，那離槍口最近的觀察口又能遠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