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艦隊派遣——預計到達時間十七分鐘……”」
盯着屏幕,諾白歎了口氣,腦子實在太亂,她幹脆直接關掉終端屏幕,向後靠在椅子上,呆呆的盯着窗外的夜幕。
高懸的人造衛星以特定的頻率發送光波,模仿千年前星辰的閃爍,首都星的氣層比起别的星球更厚一些,這樣的效果自然更好,朦朦胧胧的。她有時候就很習慣這樣盯着一顆看,直到大腦完全放空……
雖然收益甚小。
諾白揉了揉眼睛,穿上外套,推門離開了隻剩自己一個人的艦船運動訓練室。
她的大腦想的東西太多了,就算刻意的不去想,也根本不會停轉,就算隻是一些很小的事情。這樣雖然思考的很快,但也很累人。
剛走出中心樓,一陣寒風裹着濕氣襲來,被暖氣包圍了快一下午的諾白打了個寒噤,攏緊領口,加快了回宿舍的腳步,不僅是冷,馬上就要到夜晚禁止外出的時間了,要是違規,處罰可夠她受的。
這兩天她機甲練習後渾身都疼,平時訓練的量本來剛剛好能堅持做完,現在差的遠,每天都要拖到很晚,負責她的教官都有些不忍心了,偷偷給她多批了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但還是不行,她的機甲适應性差的遠。
固執不放棄機甲選修的這個選擇,已經影響到了她的其他課程。
諾白又歎了口氣,用力的甩甩頭,加快了回宿舍的腳步。
“喲,諾白。”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諾白愣了一下,然後在夜晚的照明燈下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夏教官?”
“嗯。”
“你為什麼……”
“頭發長了?去剪。”
灰色雙眼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身前不遠處的諾白,夏喻名打了個哈欠,看了看她來的方向,擡了擡下巴,“中心樓來的,這麼晚你才從訓練室回來?”
“……嗯,”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看見熟人了吧,稍微放松下來的諾白低下頭應了一聲,“我的艦船運動還有些問題,就多練了一會兒。”
“我聽說王隊一天給你多批了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夏喻名走到她身前,“真有福氣,十分鐘多少人都求不來。”
這些對話怎麼聽怎麼像是閑聊,稍微習慣了夜裡的溫度,諾白松開捏着衣領的手,疑惑的擡頭看着夏喻名,“我很感謝他……不過這麼晚了,教官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啊,”夏喻名聳聳肩,“就是這幾天被小家夥纏煩了,出來透透氣,剛好碰見你了,就說兩句。”
諾白點點頭,“謝謝你照顧餘伊森,那我就先回去……”
“那是之前,我現在有事了,說完前不準走。”
被打斷的諾白睜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一本正經耍賴的男人,嘴角抽了抽,“教官,您這厚臉皮的功力漸增呀。”
“見笑了。”夏喻名面不改色的接了話,從口袋裡抽出了一張折了好多下的紙遞給諾白,“諾,看看。”
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的諾白歎了口氣,接過紙展開,借着照明燈仔細看着上面的字。
“……我的報告?”
“嗯。”
覺得她已經差不多明白内容的夏喻名抽回紙,随便折了折又塞回口袋,“機甲王隊給我的,知道什麼意思嗎?”
那是她不久前測試時所有課程的成績,機甲一欄被圈了起來。
“順便一提,之前團賽的時候王隊是幫忙做數據的,他看過你兩場比賽,全程。”
低下頭,諾白沒有說話。
……知道。
“我知道最近有很多人找你談過,什麼方法都有,有你的小夥伴也有教官,我這個人就比較直接,不喜歡遮遮掩掩的……”他看着諾白低下去的發旋,止住了話,眼睛微眯,聲音沉了下去。
“把頭擡起來。”
諾白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做,隻是眼神看向旁邊,嘴唇緊抿。
“我就直接說了,放棄機甲。”
“……不行。”
“理由。”
“……”
“沒有理由?那就毫無意義。”
“……不管你怎麼說,我不要放棄,”諾白把手背在身後,搖了搖頭,“很抱歉,教官。”
“喔,”雙手環胸,夏喻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有理由且毫無意義的堅持是吧?諾白,你應該清楚自己的優勢和弱點,對于無法去除的短處,你知道怎麼做最明智。”
他知道她當然明白怎麼做最明智,她還知道怎麼做能讓自己最大程度的利用優勢,并且……
“跟自己生氣根本沒有意義,諾白。”
身體僵住了一瞬,諾白擡頭看向夏喻名的眼睛,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大概明白諾白在想什麼的夏喻名朝她招招手,“來,跟我來。”
可是馬上就要到禁行的時間了……諾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跟上去。
去的地方是平時他們進行機甲練習的地方,夏喻名開了燈,示意諾白跟緊自己,“再往裡,跟上。”
這裡面還有空間?
諾白愣了一下,連忙跟上去,看着男人擡手在一個類似邊框的地方刷了自己的腕帶,怎麼看都像是牆壁的地方顫動了一下,然後向兩邊撤去,露出了一個平時隐藏起來的地方。
“沒什麼好驚訝的,學校裡這種地方多着呢,隻不過沒對你們開放而已。”
走到一台機器前調試着數據,夏喻名抽空看了到處瞟的諾白一眼,“别亂碰,過來,躺到這裡。”
這個隐藏空間裡到處都是她從未見過的儀器,最中間的地方亮起一塊光屏,各種數據在兩邊快速滾動着。
躺這裡幹什麼?
雖然有些疑惑,但諾白還是乖乖的躺了下去,看着夏喻名把一個接滿導管的頭套戴在她頭上,偏頭摁緊接口,“可能會有點暈,你忍一下。”
“有點暈?有點暈是指……”
話還沒說完,她的眼前忽然憑空出現了一片模糊的畫面,在這個視覺信号傳進大腦的一瞬間,諾白瞳孔緊縮,強烈的眩暈感毫無緩沖的撲來,她無法抵抗的張嘴幹嘔着,下意識扯動四肢想要掙脫,卻被夏喻名用力按住,把四肢綁在四個角落的鐵拷上。
這時候的夏喻名看起來是從未有過的冷酷,隻管看數據,根本不理會幹嘔掙紮的諾白。
生理性的淚水從兩邊流下,角膜充血,諾白跟随着本能使勁掙紮,眼睛睜大,幹嘔的頻率越來越快,眩暈和随之而來的疼痛幾乎要将她逼瘋。
“……難受嗎?這是在軍用重鋒的速度下,将你會看到的畫面處理後的原始信号。”
夏喻名不緊不慢的說着,他彎腰,将諾白扭動的雙手按住,眯着眼,“然後,記得用力,不然……手臂斷了我可不管。”
來不及思考這句話的含義……或者說根本沒有聽完這句話,肩膀和手臂上傳來的疼痛讓諾白打了個哆嗦,完全是本能的用力,去對抗來自身下機械對她雙臂向下的拉力。
“……啊哈……呼……啊啊……嘔……”
“這是重鋒駕駛員傳感器接收到的對等重量的手臂拉力,疼嗎?很疼吧?但對你的同學們來說,這樣的拉力,完全在可接受範圍内。”
根本吐不出來什麼東西,躺在儀器上的諾白全身被汗打濕,眼淚和從嘴角流出的唾.液混在一起流到身下,眼睛通紅,對抗身下拉力的手臂已經疼到感覺不到它的存在,隻有時不時傳來的刺痛讓她顫抖戰栗。
她感覺自己要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