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岫依然看不清她的臉,墜落的害怕讓他不敢将視線偏轉半分,他見她伸出手,摟住他的腰,單手抱在懷裡。
随即旋身,腳尖點着青绫,白鶴般的仙人,輕飄飄地帶着他落在了平地。
途岫掙紮開來,聽見仙人說:“你的兔子耳朵露出來了。”
知融頗有意思地看着眼前的兔子慌慌忙忙地捂住兔耳朵,慌忙念咒,卻總是念不對,“你連化形咒都念錯了。”
兔子擡起頭,一雙紅琉璃似的兔子眼,水汪汪的欲說還休,雪白的臉頰看不見血色,嫩紅的唇活像上了胭脂,他長得很昳麗,就連嗔怒都昳麗的讓人移不開眼。
長耳朵從雙手間露出一點耳朵尖尖,指尖點在他的耳尖,他敏感地跪坐在她的身前,他的耳朵收回去了。
她也不俯身,很悠閑地說:“誰在追你?山鬼。”
這本就是陳述句,不需要回答,除了山鬼,沒有人能在滿是瘴氣的山林中肆意穿梭。
途岫彎着腰發抖,血都要流盡了,才聽見她又問:“我們前幾日就送寨民出去了,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們?”
途岫抽了口氣,“我沒找到你們,我也不敢找你們。”
問為什麼,途岫又不說話了,他不是一隻聰明的訛獸,就連謊話也說不清楚,情願不說。
“你這兔子。”那位仙人才肯彎下腰來,長耳朵又出來了,被她抓在手裡,他不斷發抖,鮮豔的血讓他像是開至荼蘼的山茶一樣,在她面前展現。
他擡起頭,冷汗順着他的臉頰滑下,帶着兔子特有的脆弱與迷離,眯着眼。
這讓知融想到了師兄,月光朦胧時,他也這樣仰着頭,攀着她,困住她,恨不能纏繞至死。
她輕輕一抓,把他變作原形抱在懷裡,他當然要跑,卻被單手摁在臂彎裡動彈不得。
推開門扉,知融看見姜杪站在央的旁邊,彎着腰,不知道是月光溫柔還是他的眉眼柔順。
他側過頭看見知融懷裡的一團東西,瞳孔縮了縮。
海紅說:“你從哪裡找的兔子?”
知融慢條斯理地順着兔子脊背撫摸,“我剛剛去找姜杪,遠遠看見他在追什麼,我就順着他的氣息去找,他太快了,我沒追上,隻撿到了一隻受傷的兔子。看着可憐,就帶回來了。”
知融對上姜杪的目光,好整以暇地笑了一下,“實在可愛。”
坐回師兄旁邊,側過頭去和師兄說話,師兄卻定定看着懷裡的兔子,“喜歡?”
知融說:“沒那麼喜歡,但是養養也無妨。”
知合不說話了,扯過知融手裡的袖子,隔着幂籬隻能看見他水杏似的眼,有些哀怨,又無可奈何。
似乎在怪她總是亂招惹。
“這怕不是兔子吧?”姜杪頓了頓,“兔子無法在瘴氣裡生存,更别說化妖,但是卻有與兔子相似的訛獸,天性愛說謊,可不要被騙了。”
西南荒中出訛獸,其狀若兔,人面能言,常欺人。
知融不在意地笑了笑,摸着懷裡的訛獸:“沒關系,我很厲害的,總是能抓住他,騙我我會殺了他的。”
姜杪不說話了。
知合将手裡剝好的橘子放進她手裡,問:“你們沒遇見嗎?”
知融嘗了一顆橘子,龇牙咧嘴,酸的要死。
把懷裡的兔子放進知合的懷裡,緩了一會兒,知融才說:“他太快了,沒遇見。對了,你找的妖,是迷路了嗎?”
姜杪在撥拉火堆,頭也不擡,“不是,是一隻作惡的妖,我要解決掉他,他不見了。”
“什麼妖?”海紅笑眯眯地問,“長得好看嗎?”
“不好看,相由心生,不算好看。”姜杪說,“夜也晚了,大家休息吧。”
知融看着姜杪的背影,若有所思。
姜杪說,這裡面的人都被送走了,隻剩下央,卻留下了一隻修為不高的訛獸,明明可以殺了訛獸,卻隻是重傷他。
訛獸的出現,隻有三可能。
一是幻境從一開始就打不開,扭曲成了雙幻境,像是狐狸書燈一樣,自以為尋到出口,卻隻是回到原點。
二是他們一開始進入的就是幻境,也就不存在什麼離開,就連寨民都是假的。
三是這隻訛獸是為牽制旁人,想斬草除根卻隻能重傷他。
是為了什麼?
知合伸手把她手裡的幾瓣橘子吃掉,“早些休息。”
知融吃完剩下的橘子,全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