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問,他隻說是,他在徒步上山時踩空,幸得遊鹿居士女弟子相救。
一刹之間,如見日之光,萬物初醒。
輾轉反側下,那家公子居然求到了遊鹿居士面前。
遊鹿居士聽完了後,眯着眼睛笑,仰頭喝了一口酒,“我的弟子山間肆意慣了,擔不住公子的情。”
山間肆意慣了,所作所為随心而動。何況世間的好顔色她都見過了,不在乎那點顔色,自然也不吝啬于将這樣的好顔色給旁人看,至于窺見一二後的失意,她都不在乎,擺擺手離開,徒留那人反反複複回味,求不得愛不得。
夜間,上了湖心小島後,四周可聞氣息交錯的動靜。
高瓷行禮,幹脆利落道,“仙人,想必是找到了殺害曾姑娘的兇手?”
知融似笑非笑睨了老闆一眼,“是啊,老闆您說呢。”
夜間的湖水森冷,老闆豔紅的衣裳被水汽打濕,像是血在流動,他的妝也斑駁,聞言,幹笑兩聲,“仙人,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總不能因為海紅在雁蕩樓死的,就說是我了吧,那雁蕩樓這麼多人,怎麼不說是我們合謀?”
知融輕聲道:“那她為什麼夜夜入您的夢?”
老闆打了個冷顫,跌跌撞撞要去坐船離開。
拴住船的繩子卻被一道光割斷,船也越飄越遠,消失在水汽中。
“你們……”老闆轉過身,妝面裂開了,“我沒有殺她!是她自己!她自己!”
“您為何要讓木芙蓉為她送那封信?”知融問。
“我……”老闆緩緩跪坐在濕土上,後面的水悄聲吞了他的衣袍。
“你既然給了木芙蓉送信的機會,難道不知道曾舉子會來嗎?你難道不知道他們會在假山相會嗎?你難道不是想要所有花名姑娘都看見嗎?你難道不是在殺一儆百嗎?”知融放緩了聲音,“你就是在造了一個局。你想要用海紅警告花名姑娘。想要所有人知道姑娘們除了雁蕩樓無處可去。”
高瓷死死看着老闆,面色慘白。
“我沒想殺她!”老闆抹了一把臉,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了,“我隻是想警示其他姑娘,但是我沒想殺她。這些日子,她折磨我還不夠嗎?我不敢睡什麼都不敢……”
“這怎麼夠?”高瓷低低地呢喃。
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隻是日夜的受怕,這怎麼夠?
“你本無意,可卻還是害死了她。”知融說,“這世間無意的事情多了去,你自以為無意,卻給旁人終其一生的夢魇,若是闖了大禍,因一句無意而免責的話,豈不是要亂套了?不是所有的無意,都值得原諒。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高瓷拔下頭上的素簪就要上前,卻被知融拉住一邊胳膊拉回來。
“高瓷,我既然把他帶來了,你當然不用動手。”知融看着她含淚的眼睛,憤恨,痛苦……
“應該由她動手,不是嗎?”
老闆跌坐在地上,肩膀顫動,聲音嘶啞,“我該死,害死她的又不止我一個,曾老爺子,曾舉子,木芙蓉還有高小姐,但凡缺少了他們誰,她也不會死。高小姐若是早早知道她是誰,她也不會死。”
瘋狗亂咬。
“我手上沾血,我就不信高小姐能有多幹淨,海紅化成厲鬼,偌大的曾府,怎麼偏偏放過她一個?”老闆狀若癫狂,胡亂攀咬。
“不要再叫了,她要來了。”知融說,“你這樣不甘心,不如去問她吧。”
老闆才恍然驚醒,擡起頭,連滾帶爬地撲到腳邊,“救我救我!”
太吵了。
一道白光掠過,他倒地不起,無法開口。
夜半二更,禁水樓寂然無聲,微風波瀾。
知融轉過身,看着滿地廢墟,突然問,“高小姐,我也好奇曾家父子的死是否與你有關?”
高瓷笑了一下,“仙人不都知道了嗎?曾老東西逼着她賣進花樓,我就用青梅和鈎吻把他毒死了,就是這麼簡單。他最恨他的女兒,我偏偏要他死在他女兒最擅長做的青梅下。”
“殺人償命,我知道。”高瓷很平靜地說,“我做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可是她不在了,我隻能這樣為她報仇。至于其他的,我也顧不上了。您現在問我,是想要個算各的嗎?”
她握着素簪,擡起來,在即将抵在脖子上的時候……
禁水樓突然出現,又下起了雨,高瓷驚了一下,被一隻手拽進樓裡,連帶着知融……
知合用绫帶纏住了知融的手,知融握着绫帶,雙方陷入了僵持。
那方高瓷不知道看見什麼,正要松開手指。
知融朝着知合挑了挑眉,下一瞬間,三人一起被卷進禁水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