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瓷的話來看,曾舉子的家世并不好,就連趕考的盤纏都是高瓷給的,那沒有遇見高瓷前是誰供養他讀書那麼久?
知合看她皺着眉,伸手替她揉開,“還記不記得,海紅是自己把自己賣進雁蕩樓的?”
那一切都解釋通了,海紅把自己賣進樓裡,換來銀錢供給曾舉子讀書。
所以在雁蕩樓見到曾舉子的時候才會那麼激動,可是為什麼曾舉子遇見故人,卻要把人弄進禁水閣,又會發現海紅私逃?
海紅和曾舉子的關系匪淺。
“是姐妹。”知融邊落黑子,邊撐着頭,“被吃掉的不算人。有母親前,吃掉了母親;他在沒有成婚前,吃掉了自己的姐妹;成婚後,吃掉了自己的妻子。才有了曾舉人。這才能解釋為什麼海紅被迫願意賣掉自己。”
在他們眼裡,女人不是人,所以曾家隻有兩個人。
“那黃伯的死又是哪一個環節呢?”知融百思不得其解,“高瓷呢?她的命線那般長。”
如果海紅是他的姐妹,葬儀上為什麼沒人吭聲提起海紅?
曾家的親戚是從鄉下來的,平安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們知道。
曾家老婦頭一次來平安都,到哪都新奇,但是平安都銷金窟名副其實,一碗粥都不知多少錢。
知融支了個免費算命攤子在曾家老婦必經之路,特地變化了個老道容貌,轉過頭,“師兄,我好看嗎?”
知合看着面前鶴發白眉的老道士沉默,想了半天,說:“你怎麼樣都好看。”
寶寶也不喊了,知融撇撇嘴,湊過去用滿是胡茬的臉去蹭知合的臉,知合被他小狗蹭人似地蹭的疼,還是歎了口氣抱住人,兩人已經兩天沒有歇息了。
他抱着人,有些焉巴,但是師妹精力旺盛,生龍活虎,歎了口氣說:“待會兒師兄需要幫你做什麼?”
“不用,師兄找個客棧休息一下。”知融說,知合身體特殊,總不适應山下的世間。
“那我進入你的靈海休息。”知合拒絕了客棧休息的申請,一錘定音。
知融抱着人腦袋嗯嗯點頭,說好師兄,全世間最好的師兄。
果不其然,算命對于老人家最具有吸引力。
“老人家,你家是最近出事情了嗎?老道看您面堂發黑,晦氣纏身。”知融摸着胡子。
老婦果然坐下了,知融掐了一下手指,神秘莫測,“曾家娘子生了個祥瑞的女兒,曾家卻怨氣滔天,祥瑞都無法壓制怨氣,可見是惡事。您家老頭子可還好。”
老婦看他一眯眼一掐指都算了出來,除了曾家人沒人知道曾夫人生的是女兒。
于是忙點頭,“是呀是呀,大師。我家老頭子都還未醒。”
“哦?”知融問:“可否帶老道去看看?”
“這?”老婦猶豫。
知融卻笑,拂塵甩在臂彎,一揮手收了算命攤子就要走。
老婦看見憑空消失的攤子,急急地就攔住知融,“求大師就我家老頭子一命。”
路上,知融問:“你家可有誰科舉入仕,還有個姐妹?”
“您料事如神呀。”老婦歎了口氣,語氣有些遺憾又或者帶着些幸災樂禍,“有哇,曾舉子就有個妹子。以前曾家窮的一個蛋都拿不出來,還讀書,呸,後來,不知道怎的突然有了錢讀書。不聽村裡的嬸子們說不知道,吓,曾舉子和他家老頭子居然跪在地上诓着曾家妹子把自己賣了。那姑娘多好呀,就這樣毀了。”
知融緊了緊手裡的拂塵,沒說話。
老婦第一次在平安都有人願意同她講話,就繼續講:“若說他自己出息倒也沒什麼,拿着自家妹子的賣身錢勾搭上了富商家的女兒,喏,” 枯樹皮松松貼着的下巴指了指曾府,“就是曾夫人呀。考上了後就離開了村,聽說啊,夫人懷孕就逛了花樓,遇見了自己妹子。害,真是造孽呀。怕人認出來妹子和自己堂堂舉子有關系,丢了他大舉子的臉,不肯相認。我覺得啊,那鬼可不就是曾家妹子嗎?’
曾舉人遇見海紅這件事情是曾家人都知道的,偏偏高瓷卻不知道。
知融皺着眉,緩緩吐出一口氣,敲幹淨了骨頭吸骨髓,卻怕沾了自己的衣服?
“大師,您看看我家老頭子。”老婦人拉開床簾,床上躺着個老人,黑色床帳遮了一層又一層。
一隻溫熱的手握住知融的手,知合和知融傳話,“這人身上焦味很重,還有染着胭脂的鬼氣,借着這股鬼氣,我們再去禁水樓找媒介開溯陣。”
抽走了老頭額中心的黑氣後,老頭臉色漸漸恢複。
知融帶着知合回到了禁水樓,翻翻找找找到了一隻被燒毀了一半的雀鳥發簪,流蘇無憂無慮地晃晃,仿佛還在主人的頭上,一步一動,一步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