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曦手一擡,露出眼睛,涼聲說:“去洗手。”
“好嘞!”落雪樂颠颠地去洗,就着冷水,把手來來回回洗了幾遍。回來怕冷到長曦,自己搓了搓,把手捂熱了再進門。
“我洗好了。”
“再洗一遍。”
如此洗了三次,落雪開始回想自己手摸啥了。寫完字,姐姐獎勵吃甜糕,然後…向小蘿道謝。
她好像碰了小蘿的手!姐姐不喜歡她摸别人!!
落雪意識到時,連忙跑回屋裡,也沒關門,蹲在長曦身旁:“姐姐…”
“東家!”小蘿突然在門口叫了一聲,門沒有關,小蘿沒得允,在門口不敢進去。
兩人話沒說完被打斷,同時回頭看向小蘿。小姑娘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頭“咚”的一聲磕在門口的青石闆上,再擡頭時滿臉淚痕:“東家,求您救救我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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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蘿一直跟他們在宅院,幾日未回去,這次去藥堂抓藥,堂中有夥計偷偷告訴她,她阿娘在後堂疫病區,已經是病入膏盲。
家中隻剩她和阿娘,她在藥堂幫忙,還能補貼下家用,前兩天還一切安好,如今…
身體開始壞死的病人,杜掌都櫃束手無策,聽聞昨日東家去了病區,改良了用藥,有些症狀較輕的病人今日已經好起來。她抱着一絲希望,東家…
小蘿說完情況,又“咚咚咚”連着磕了三個響頭,擡首說:“隻求東家出手相救,小蘿願意當牛做馬……”
“噤聲。”長曦從榻上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看着落雪的眼睛,又不着痕迹得挪開,對小蘿說:“且不說我這兩天就走,你家在這裡,我如何讓你割舍下你的家鄉,你的親人,随我去陌生的地方?”
“還有,”長曦将書扔在一邊,正色道:“你又如何判斷,你有資格為我當牛做馬呢?”
斷情絕愛,非她莫屬。
小蘿滿臉不可置信,她這兩天見東家每每對落小主溫柔照顧,每次東家說話都溫聲細語,她以為……東家是個溫和好說話的人!
長曦不笑的時候,眉目鋒利,眼神如刀,帶着冰涼,一如這冬日。
“姐姐…”落雪在她身後拉長曦的衣襟,小聲說:“姐姐我錯了。”
長曦垂眼看向放在拉她衣襟的手上:“手洗好了?”
“洗好了。”落雪乖乖回答。
“你錯哪了。”
落雪張張嘴,湊到長曦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我是姐姐的,我誰的手都不碰了。”
落雪溫熱的氣息撲來,帶着一絲馨香,十分淡。長曦稍稍滿意,揉了揉眉心,自己也不知怎麼,明明不想幹涉落雪,明明想讓她有自己的判斷、想法,自己的朋友。
清心靜氣,清心靜氣。
“姐姐,你想怎麼罰我都可以,”落雪看她面色稍緩,不由得寸進尺,下巴靠在她肩上:“你别生我的氣了。”
“我何時生氣了,”長曦冷哼。“重症的病人不是一定能救回來的。”
“姐姐~”落雪聲音溫軟,帶着一絲嬌氣:“落雪以後一直給姐姐暖被窩,努力練字,努力練功,保護姐姐。”
長曦哼哼:“治死了我可不管。”
話裡話外驢頭不對馬嘴,落雪句句不提救人,長曦句句不離病人。
小蘿被長曦的“重話”說到臉色蒼白,呆了一會隻好抹了下眼淚,又磕一個頭,“是小蘿簪越了,東家不要與小蘿一般見識,請放小蘿回藥堂照顧母親。”
半天沒聽到東家搭話,小蘿擡首看向屋裡。隻見東家在前,落小主站在東家身後,兩人身量差不多,落小主下巴擱在東家肩頭,細細地說着什麼,東家側頭聽着,表情柔和下來。
小蘿聽不清楚,又看見落小主的手從身後環住東家的腰,似乎是在……撒嬌。
兩人說了幾句,東家臉轉過來,語氣仍然冰涼:“走吧,去藥堂。”
小蘿被這畫面沖擊了一下,回過神,驚喜道謝:“多謝東家,多謝落小主。”
這是落小主把東家哄好了?
今日落雪的衣服是自己換自己穿的,之前穿的長曦的衣物,在城中置辦了一些。紅衣料子稍暗,衣料内有暗紋,廣袖下藏着雙手的銀鍊,黑色腰封,頭發是長曦束的,映襯唇紅齒白,煞是好看。
長曦把她扣錯的扣子正過來,腰封重新系了一遍,拿了大氅給她披好,稍厚的素紗遮面,又把兜帽戴上。
忙了一會,終于滿意了。
随即召馬車來去往松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