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組銀針浸入混着一些藥。長曦的手指在她脊椎遊走,每觸一節骨便刺入兩枚“雙生針”。後面施針更加方便快速一些。
最痛的地方是重塑手少陰經。長曦引着噬魂蓮毒中産生的金線遊走手臂的經脈,所過之處泛起血絲。
那人在劇痛中掙紮抓撓,雙手卻被制縛。她突然咬住長曦肩頭,尖牙刺破衣料時嘗到草木清苦,她似乎呆了一下,奇迹般平息。
冰窟穹頂垂落的鐘乳石浸着水霧,螢苔的光暈轉為青碧時,長曦将最後三枚鎖魂釘刺入要穴,終于完了。
将水中的人撈起,放在她的雪裘大氅上。
她将藥粉混着自己的血調成藥泥,敷在女子墜落碰撞的外傷處。
這秦姑娘習武,身材勁瘦勻稱,腰腹看起來漂亮有力。有些刀劍傷疤,與噬魂蓮中的金線交織在血管中。
臉上和頸側金線雖然褪去,左心口到左肩細密的網狀仍在,像是繪成了一副畫卷延展至胳膊,手臂肌肉紋理明晰。
嗯,挺适合做醫館穴位人模的。
長曦來來回回掃了幾眼,眸中神色晦暗不清。
她将浸過藥泉的素紗展開,紗面暗繡的二十八宿圖遇熱氣顯形,氤氲出混着藥香,将人裹住。
紗面接觸傷口時那人抖了一下。
長曦将人翻轉,将她雙手手腕上蛟骨鍊扣解開,解放被鎖在身後的雙臂,鍊環還在手腕上。既然安神,晚些取也罷。
順勢将整段素紗繞過腰身,最後一圈纏繞脖頸。
長曦并指抹過她眉心,突然被攥住手腕,那人灰敗的瞳孔映着火光,幹裂的唇間漏出氣音:“…冷…”
“冷就對了。”長曦掰開她手指,“寒毒攻心還敢跳崖,閻王都嫌你蠢。”又拿了些白素紗裹了幾層,将人裹成了個粽子,以後就是她的藥人了。
那些從毛孔滲出的毒血此刻也正被素紗虹吸。長曦将掌心貼向繭殼,感受到内裡翻湧的寒氣正被星軌分流,化作滋養經脈的玉露。
從溫泉撈出來有段時間了,長曦随即用大氅将人裹緊。
穩定下來後那女子便沉沉睡去。
後半夜,藥人發起高燒。長曦用硝石袋貼敷她頸動脈,發現皮膚下血管突突直跳,像困着暴怒的蛇。
火堆噼啪聲裡,昏迷的人無意識地向熱源蠕動,被火星燙到指尖才瑟縮着蜷成一團。
長曦冷眼瞧着,把調好的藥粉扔進藥爐。又聽見極輕的嗚咽——像幼獸,又像破損的風箱。
那人在夢魇中抓撓心口,剛敷的藥泥被掀翻,血順着肋下滑落。長曦鉗住她手腕,卻被反手撓出三道血痕。
“屬貓的?”她往傷口撒了把馬錢子粉,劇痛讓人短暫清醒。藥人灰蒙蒙的瞳孔映出跳動的火光,幹裂的唇翕動着,吐出幾個氣音:“…阿娘…”
長曦僵在原地。
“藥不多了,你最好值得救。”長曦又将她手腕的蛟骨鍊扣在一旁的石頭凹陷處,自己折騰去吧。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稠,長曦倚着岩壁假寐。
半夢半醒間,有冰涼的手指碰觸她腕間舊傷——那道疤是淬毒銀絲留下的,每逢雪夜便鑽心地癢。她本能地扣住對方咽喉,卻在火光裡看清那雙蒙着水霧的眼。
傷者歪頭蹭她虎口,喉間發出幼貓般的咕噜聲。長曦觸電般縮手,腕間殘留的觸感卻揮之不去,像片雪花落在燒紅的鐵上。
今夜便驚險過去了,長曦有些疲憊的揉了揉手腕,在旁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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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體外傳來積雪塌陷的悶響,長曦驚醒。穹頂有光進來,似乎已經是白天了。
她回頭看了眼昏迷的藥人,火還未熄滅,藥爐冒出熱氣。
藥爐騰起的紫煙裹着香。
長曦舀起一勺沸騰的藥汁,藥人似乎感知到危險,喉間溢出嗚咽,被鐵鍊禁锢的手腕無意識抓撓,在石頭上留下細淺白痕。
“張嘴。”她捏開對方下颌,藥汁灌入時激起劇烈嗆咳。藥人眼角沁出眼淚,裸露的皮膚浮起蛛網狀血絲。
長曦俯身傾聽她胸腔的回音,被噬魂蓮毒侵壞的地方正在複原,藥汁混着黑血從唇角溢出。長曦用袖口抹去污漬,瞥見對方耳後有顆紅痣——殷紅如血,藏在碎發下若隐若現。
她掰開藥人齒關,将藥倒入藥人口中:“好孩子,再吞些。”
藥人在劇痛中蜷縮成團,指尖摳進長曦臂彎,卻因寒毒發作使不上力。那些本該緻命的毒素在她體内流轉,長曦取銀針刺破她小指指尖,血滴入小碗。長曦蘸血畫了個馭蠱符,沉睡的小蟲瞬間暴長三寸!
“完美……”她着迷地凝視藥人顫抖的脊線,像在欣賞自己雕琢十年的玉器。
石台上的試藥記錄冊也寫滿了幾頁,最新一行朱砂小楷猶在滲血:
“甲子年大雪,得琉璃藥蠱,萬毒辟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