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向後慢慢倒去，失重感随之而來。

甯翡四肢無法行動，身體無意識地緊繃了，傾斜到四十五度時椅子發出了咯噔一聲，她的餘光掃到到對方胸口有個挂牌，上面寫着“研究部林森”。

“派克塞斯應該已經和你說過了，鑒定等級就是鑒定精神力，所以等會你會陷入沉睡，但意識會保持清醒。”林森邊說邊從白大褂口袋裡拿出針管，将裡面的藍色液體注入到甯翡的脖子，随即抽出實驗椅後的線，分别貼到甯翡兩側的太陽穴。

甯翡這才發現那根本不是電線，而是鍊接腦極貼片的東西，而且感覺涼涼的，像滑溜溜的果凍。

她有些難受地晃動腦袋，但很快被林森摁住了。

她實在不喜歡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擡眼看向林森，試圖用開玩笑來緩解本能的焦慮：“這好像在給大腦做B超。”

……神特麼B超！！

林森從事這個工作多年，還是第一回聽到這種發言，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這是能讓派克塞斯通過電流的方式，快速鍊接你大腦的潤滑液。”

甯翡：“哦，那就是派克塞斯在給我大腦做B超。”

“……”林森額間青筋突突直跳，半晌深吸一口氣，冷漠地說：“現在閉上眼，就當是睡一覺。”

話落，甯翡清楚地感覺到有一陣微弱的電流蹿上頭皮，酥酥麻麻，仿佛打了一個激靈。

下一秒困意迅速襲來，她頭歪向一側，疲憊地合上眼。

徹底陷入沉睡前，甯翡的眼底是那一面鏡牆，灰撲撲的鏡面映出了穿着藍白色病服的自己半躺在椅子上，長發随便紮在腦後，幾塊貼片貼在額頭，線鍊接着儀器，畫面不足以用吊詭形容，卻讓她覺得就像一具任人擺弄的木偶。

“已連接……”

“意識正在載入……”

“9701，你即将進入七個連環夢境，你必須想辦法脫離，如果失敗，你會陷入休克狀态，很大概率會成為植物人。”

伴随着派克塞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森的提示聲突然變得朦胧，好像四周的一切都在逐漸遠離甯翡。

明明甯翡非常困頓，意識卻出乎意料的清醒。

不知過去多久，一陣水波翻湧的聲音漸遠及近，她倏然睜眼，卻發現周圍環境也變了，腳底下是粘稠翻滾的黑水，四周被重重疊疊的鏡子環繞，折射出缭亂的棱光，映出一個個自己。

甯翡站在黑水上，茫然地左右看看，隻見鏡子裡的無數個自己頓時也朝她看了過來，就跟拍鬼片似得，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腳下升起一道鏡子牢籠将她困在其中，緊接着黑水驟然上湧，無數黑色水流化作觸手攀爬至她的小腿，拉扯感瞬間襲來。

甯翡被猝不及防扯下去，刹那間半截身子都被黑水吞沒了。

鏡面世界一片死寂。

棱光波動間，隻有水浪翻湧的聲音。

甯翡：“……”

她低頭盯着湧上來的黑水，臉色陰沉，腦海中隻剩下林森那句——很大概率會成為植物人。

如果沒猜錯的話，七個夢境對應的是精神力等級，越往後面越難破。

修真界的幻境都不知道闖過多少個了，屈屈夢境算什麼！

半晌，甯翡冷笑一聲，伸手摸了摸眼前固若金湯的鏡面，随即右手握拳，中指半屈，毫不猶豫用力錘擊！

嘩啦啦——

鏡子呈蛛網狀碎裂。

甯翡剛想遊過去，誰知那碎裂的鏡片宛如一道洪流奔向她面門，轉瞬之間變成了湍急海水，将她直接拉進了深海之中，緊接着一條碩大的章魚迎面遊來，觸角橫飛，吸盤足有人臉大。

甯翡差點吓死，硬是憋住一口氣，火速往上遊。

出了水面，她才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居然發現自己正置身于昏暗的小巷，細雨急墜，她濕漉漉地站在雨中，四周是陌生的高樓與飛車。

咔哒！驟然一聲刀刃出鞘的響動在背後響起。

甯翡心神一震，回頭隻見戴着兜帽的男人疾步而來，巷頭路燈微暗，映亮了左側牆上一張缺角的通緝令，上面寫着“夜光城連環殺手出沒”。

“我靠連着來啊？都不給休息的嗎？”甯翡罵罵咧咧地磨牙，一點都不虛，直接抄起地上的一塊磚頭，腳步飛快地沖過去。

“那我也隻能快點解決了！”

那速度，簡直就像是閃電。

完全沒有一絲遲疑。

……

與此同時，觀測室。

“好快的速度，她的精神力到底有多強？”

“根據她之前的鑒定表現來看，前幾個夢境明明都花費了很多時間，現在怎麼會變得這麼快？”

“難道是9733和9715讓她大腦兩次遭受重擊，然後發生了不為人知的改變？”

“不可能，異能覺醒與基因有關，9701一開始隻有S是既定事實。”

……

一幫研究人員團團圍在派克塞斯導出的空中影像前，驚歎聲絡繹不絕，交頭接耳，表情驚詫。

少頃，有人提出假設：“像動物會假孕一樣，難道是假性覺醒？”

“有過這樣的先例嗎？”

“據我所知，聯邦實驗室似乎中出過這樣的例子，但身體素質不行，很快就死了。”

“9701簡直是獨一無二的實驗材料！”

“噓，她馬上要進入特遣隊了。”

“那又怎麼樣，到時候用體檢的借口定時抽她的血研究就好了，一人兩用，兩邊都不耽擱。”

瘋狂的讨論聲中，派克塞斯走到靜立在一邊的齊松原身邊，異常平靜地說：“鍊接她大腦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力量。正确來說，是她的腦電波很活躍。”

齊松原單手插兜，側頭看向派克塞斯。

還未說話，旁邊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你們快看！”突然，一個研究人員爆發出一聲尖叫。

在齊松原和派克塞斯紛紛轉頭的視線裡，隻見他興奮地沖到了影像前，整個人幾乎要撲跪到儀器上，随即他狼狽地扶好眼鏡，面露震驚：“第八個！”

這人死死盯着影像中滿頭是血的甯翡，喘着粗氣，斷斷續續地說：“第、第八個！她竟然隻用五分鐘闖過了所有夢境！她是3S+的精神力！！”

話落，齊松原的瞳孔驟然緊縮，略有些失态地轉頭看向單向鏡，驚詫的眼底映出了躺在實驗椅的甯翡身上，連呼吸都急促了。

她個子高卻很瘦弱，像最初邀請她參與實驗一樣，一如既往像每一個五環人那樣令人瞧不起，普通甚至無趣，即使她展現出優越的能力，輕而易舉幹掉了原本想培養的9715。

但現在的情況是——

目前為止整個聯邦從未出現過3S+。

甯翡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