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萦回眼神深邃,聲音不複輕快,沉穩道:“我小時候出了點事故,後來和别人接觸之前,家裡會先把對方查一遍。”
沈眠預料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陳述:“所以,你調查我。”
“嗯。”謝萦回指尖輕輕敲幾下車門,但他想說的不是這個。
沈眠神情不變,對謝萦回做法不置可否。
“檔案上不是有記錄,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來問我。”
“記錄會造假。”謝萦回非常認真地注視着沈眠的眼神,沈眠與他對視:“人也會說謊。”
“我想聽你說,哥哥。”
沈眠嘲諷地勾起唇角,半垂眼睑,抱着雙臂斜倚在車門上,聲音很輕,“我說你就信?”
話音剛落,就得到謝萦回堅定鄭重地回答:“我信。”
少年斬釘截鐵:“你說,我就信。”
他神情太認真,以至于沈眠仿佛聽見内心深處的堅冰“嘎嘣”一聲裂開細微小縫。
沈眠挪開視線:“我說你是豬。”
謝萦回喉嚨間滾出一聲低笑,“好的,我是豬。”
謝萦回的臉皮比城牆厚,沈眠的攻擊根本對他造不出任何傷害。
他甚至輕挑眉頭,大言不慚,點明沈眠寫在臉上未說出口的話:“我承認我厚顔無恥。”
“呵,”沈眠冷笑,“你倒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想跟謝萦回扯東扯西,“我為什麼要說。白紙黑字,清楚的記着呢,你不是查過了。”
還問什麼呢?
這些陳年爛事,又有什麼可問的?
沈眠面色不善,冷嘲熱諷:“我以前也是S大的學生,你不是很厲害嗎,去調檔案啊。”
車門被緊緊鎖着,沈眠想走,錘了下車窗下的位置,“解鎖。”
“不。”謝萦回耍無賴,雙臂一張放松地往後一躺,“來聊兩塊錢的天嘛,哥哥。”
沈眠徒勞地嘗試掰開車門無果,他昳麗的面龐染上薄怒,“謝萦回!”
“在呢!”謝萦回被他瞪得心髒狂跳。
怕真的把人惹毛了,謝萦回端正态度,坐直身體,“對不起嘛哥哥,我就是想知道哥哥過去的事。”
謝萦回遺憾地微微歎息:“要是我早出生幾年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和哥哥一起讀大學了。”
“哥哥跟我說說呗。”
他用玩笑話一樣的語氣說出來,内心卻實打實的在遺憾。
如果他真的和沈眠是同學就好了。
如果他從小就認識沈眠就好了。
沈眠已經不像前幾年,提起往事就有那種隔夜飯都能吐出來惡心感了。
謝萦回做了一種假設,沈眠想:如果大學沒報S大就好了。
——少年沈眠是保送進的S大,他選了個離他成長之地很遠的城市。
拎着很少的行囊,從北到南,一千二百多公裡。
開學後,沈眠申請了助學貸款,成績優異。每天上課下課,做着家教兼職,泡在學校圖書館,買了新的筆記本和室友偶爾開黑,日子過的忙碌充實。
如果能一直這麼到畢業,感覺還不錯。
可惜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沈眠冷冷淡淡地開口,“有個A裝O追我,在一起之後我發現他騙我,分手後他找了個omega,讓那個omega用信息素引誘我标記他,我逃跑過程中,那個O失足從樓梯上滾下來,被别人看見報警了,”他問謝萦回,“說完了,滿意了?”
謝萦回聽他說的雲淡風輕的樣子,搭在方向盤上的修長手指收緊,手背青筋暴起,罵了句:“這麼傻逼。”
沈眠:“謝萦回,你很好。”
收到好人卡的謝萦回已經想到沈眠會說什麼了,果不其然,沈眠緊接着就是:“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們不合适。”
“先不說合不合适的問題。”謝萦回終于把話題拉回重點,“我今天其實是想跟你坦白,那個傻逼我認識。”
沈眠不奇怪,被林宴圍追堵截威脅的時候,他已經體會過豪門少爺是什麼樣子。
謝萦回說認識林宴也不奇怪,S市再大能有多大,甚至可能他們本來就是一個圈子裡的。
“哦。”沈眠應的冷漠。
“——他是我舅舅的兒子,算是我表哥。”謝萦回憋了好幾次,終于視死如歸的說出來,說完語速極快地解釋:“我跟他從小不和見一面打一架,他是大傻逼我不是,我跟他不是一種人!”
解釋完聲音逐漸變小,害怕沈眠讓他被連坐,就此出局,謝萦回:“哥哥,可不可以給我個追你的機會?”
沈眠心底毫無波瀾,目光不變,“你說你們不一樣。”
他知道謝萦回家世不一般,在警局,能驚動局長過來詢問案情,又能在短時間内查到他個人信息,直接搬到了他隔壁,這麼一套連招下來,沈眠很難不回想剛退學那一年。
一旁的謝萦回小雞啄米猛點頭:“小謝陽光開朗熱愛生活,林宴是陰暗老狗大傻逼!”
“不,”沈眠閉眼,纖長細瘦的手指捂住眼眶。
他輕笑,低聲:“你們一樣。”
“哥哥?”
謝萦回愣住,安靜下來。
約莫一分鐘後,沈眠放下手,睜眼,“不達目的不罷休,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永遠不會放手。”
他審視着謝萦回,“林宴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車裡安靜的可怕。
透過折射的光,謝萦回隐約看見沈眠晦澀的眼神。
過了很久,謝萦回咽下被虎牙咬破的舌尖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