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李熠開始鋸木頭,滋滋啦啦的聲音吵的衆人無法安眠。
“早啊,李俠士。”
“早,公子。”
“一大清早的,李俠士這是在做什麼?”
“在搭橋。”
“李熠。”引書從船尾走來,“你帶來的那些人現在安置于何處?”
“公子有事吩咐他們?”
“嗯。”說罷,他瞥向長斷,“今日怕是不能和你一同去看那小子了,代我向他問好,來日一定。”
“無妨,你的話我定帶到。”
“好。”
還沒到中午,長斷便已到達,不出所料,自從盛雪樓的弟子來到後,這總是熱鬧的,許是他們也聽了祭海節的事,正聚在一起讨論呢。
“二哥?”陸鳴見到長斷,立馬收了話鋒,出來迎接長斷。
他四下瞧了瞧,并未瞧見引書,心中難免有疑惑,長斷看出,便道:“你大哥今日還有要事,脫身不開,來日必至,他人雖沒來,卻有話托我帶到。”
“什麼話?”
“他說,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什麼啊,不過……這話還真像他會說的。”
“二哥,進來說話。”
長斷點了點頭,跟着他步入内室,剛進去,長斷整個人就僵住了,他的雙腿像灌了萬斤熱鉛一般動彈不得,不得不說,此刻的沖擊力比往日種種都更讓他詫異。
“沒想到,蘇雪公子也在。”
“見過捕頭。”
蘇雪的面上并無波瀾,手裡的扇子輕搖了兩下,見他如此平靜,長斷不禁懷疑前日之事并非他所為。
“說起來,二哥與蘇雪哥還是初見吧。”陸鳴樂呵呵的摸了摸腦袋。
“…………”
“的确是初見,沒想到江湖上叱咤風雲,聲名遠揚的長斷捕頭竟是如此模樣,蘇雪見識短淺,認識幾個捕快,他們大多都上了年紀,辦事也不如長斷捕頭老練,可見江湖真是一代更比一代高,大概古人所說的“英雄出少年”便是用來形容像長斷捕頭這類人的。”
“蘇公子謬贊了。”長斷坐下,面色平靜。
“不知長斷捕頭現居何處?”
“這……”
長斷有些為難的看向陸鳴,陸鳴立馬反應過來,遞了杯茶給蘇雪,蘇雪飲了茶,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長斷身上,頗有一副不依不饒之感。平
“方才聽陸鳴他們說到長斷捕頭現在的處境,蘇某不才,願意相助一二,不知長斷捕頭可有此意?”
“………”長斷看着眼前這個瘦削的有些過分的男子,心中自然有幾分懷疑。
“抱歉,我一人做不了主。”
“是我的所作所為讓長斷捕頭對我産生什麼誤會了嗎?我的确不擅與人交際,可心中還是分得清是非的,如今城中局勢嚴峻,我隻想出一份力罷了,長斷捕頭又何必過早推辭呢?”
聞言,其餘弟子也紛紛開口幫蘇雪說話,甚至有人開始替他抱不平,指責長斷是個識人不清的愚人。
過了一會,素河走來,見房中氣氛尴尬,問了緣由才知道,她先是笑了幾聲,接着拍了拍長斷的肩膀,道:“你心中的顧慮我知道,不如由我給他分配點任務,可好?”
“我看你們就别吵了,都是一幫有情有義之人,何必兩相内鬥呢?”
“麻煩素堂主了。”長斷瞥向一旁。
“說起來,長斷捕頭到現在還沒問過我出自何地吧。”
“公子出自何地?”
“沂洲。”
手中的茶已涼了幾分,蘇雪放下茶杯,繼續說道:“當年在沂洲,我跟随一幫行商販子四處奔波,那時的我還沒有姓名,幸而,我遇到了尹門主,是她賜予了我姓名,那時的她,已經年邁,白發如雪,脊背屈折。”
“她把我留在身邊,我成了丹心門的學徒,那時的尹門主,每日都在憂心繼承人一事,她找不到可以托付之人,身子又一日不如一日,好在,年輕的小輩裡出了個奇才,長斷捕頭,你應當知道。”
“公子所說的可是裴代門主?”
“是,是他……那時候他還不叫裴松影,而叫作裴狗兒,因他出身低賤,在丹心門飽受折磨,受盡冷眼,連原有的名字也被抹去,那些年,他自稱自己為狗兒,整天趴在别人的腳底下過日子,直到尹門主發現了他,将他從地獄裡解決出來。”
“或許誰都沒有想到,當初那個誰也看不上的狗兒,會變成如今威風凜凜的裴代門主,話說遠了,時隔多年,讓蘇某感慨的恐怕隻有一件事。”
“什麼事?”長斷問道。
“尹門主如今已過一百歲,卻依然在世,這位老太太倒也十分頑強。”
“………………”
“她還在世,公子應當是寬慰的吧。”
蘇雪未答,他的臉上出現了和平時不同的神色,讓人看不清楚,卻覺得另有深意。
另一邊,引書正和李熠走在街頭,靠河的街邊挂滿了紙紮的東西,上面塗抹了油彩與紅泥,據說是為了讓畫面更生動些,紅泥的出現則是為了将自己的指紋蓋上去,等到祭海節那天,千裡河燈,燃至盡頭,不滅不落。
光穿進引書的鬥笠裡,柔和了他的輪廓,引書擡起眼簾,想去捕捉眼前這一抹光線。
“樓主,您——”
李熠見他走向一邊的攤位上,心中疑惑。
自他認識樓主以來,他便很少在這種無關于正事的事情上浪費時間,或許太久太久了,他不允許自己停下來,仿佛停下來,他便會堕入無間地獄,仿佛停下來,他便會看到自己從前的身影。
直到,那一片金葉降落心間,降落了無人可達的墨色深淵,墨海遙遙,他卻堅定的說穿過去就好。
引書拿起那根結繩,與自己手腕上戴的顔色不同,款式卻是分毫不差的,他付了錢,轉身離開,李熠跟在身後,看着他的背影。
他想說些什麼,跟了這一路,卻什麼也沒有說。
三日後,聞風堂傳來密報,長斷從竹筒中将密報取出,謝钺遞上顯色粉,長斷塗抹于紙上,稍時,紙上浮現出一段文字。
「前日夜探落玉莊,發現敵人蹤迹。」
長斷心中盤算,思慮片刻,還是敲響了引書的房門。沒過多久,房門從内打開,引書披着一件白色外袍,上面繡着花紋,格外的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