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也是有底線的,我剛好是人們口中所說的‘誠實的騙子’,再者,善惡的界限從來都是人定的,譬如你我所行之事,你認為我是邪惡的一方,又怎知我做的不是一件足以名揚千古的好事呢?在成就大義的路上,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史書從來隻看功績,人們的性命隻在寥寥數語,殘暴在勝者那裡是殺伐果斷,在敗者那裡便是毫無人性。”
“别标榜美化自己了……”長斷直視着那人,眼神中透露着無盡的厭惡。
“你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反駁我吧。”男子輕蔑一笑。
長斷回頭,與引書對視一眼,知曉還要與男子多聊一會,他深吸了一口氣。
“你似乎很憎惡眼前這個局面。”長斷說道。
“………………”
男子很少見的沒有出聲,面具擋住了他的神情,讓人看不出一絲異樣。他的腳步稍有移動,仿佛是為了掩飾心中的波動那樣,怅茫之中,他擡手緊了緊自己的面具。
不過多時,山邊人影顯動,引書向長斷點了點頭,同時,他自顧自的抽開了手,眸中卻閃過一絲落寞。
男子聽聞異動,便向下望去,看到人影圍住折龍灣的刹那,他立馬明白了所有。
“…………”他收回目光,站在原地不動。
長斷見此,說道:“若你能交出解藥,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交出解藥……想太多了吧。”男子幾乎是咬着牙說完了這句話,這之後,他猛然拉動身邊的機關,一時間折龍灣中傳出巨響,鐵索橋下方的水洞之中河水翻滾,一座水牢慢慢被鐵索拖出,水牢中關着數十位俘虜,與上面的俘虜不同,這裡的俘虜多是孩童,盡管如此,他們的身上也遍布着虐待的痕迹,無人會因他們年幼而對他們心生憐憫,就算連一件完整的衣服,一塊足以果腹的食物也成了奢望。
“隻要我拉動這個機關,□□瞬間就被引爆,要不要和我談條件,你們決定。”男子握着機關,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
眼看陷入僵局,長斷并沒有立時三刻就和男子談條件,而是對着遠處的幾人招手,在與應星對視一眼後,他立馬點頭回應,對着其餘幾人交代了長斷的意思。
不久後,紫荊帶着俘虜們從洞中離開,留下了應星,謝钺,東華三人援助長斷。
此時,綠色煙火在空中劃過,男子的動作略顯遲疑,握着機關的手也多了些汗水。
東華見眼前境況,便出聲言道:“若我沒有猜錯,你的人手不止這麼點吧,想必此時此刻,他們都聚集在萬福堂裡了。”
“隻是很可惜,浪費了你絞盡腦汁想出的好計策。”
聽了東華所言,男子漸漸直起身子,說道:“盡管如此,難道你們打算見死不救?”
“天就要黑了,浸在水裡的滋味不好受吧。”
應星并未打算說些什麼,他離幾人仍有些距離,此時,他正着眼觀察着高崖後的動靜,出于警覺,他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并不會犯如此明顯的錯誤。
瞧着瞧着,恍然間叢林中齊齊發出聲響,一支箭頭落入應星眼底,他急忙提醒衆人,緊接着飛快的避到了山石之後,再回頭看去時,已是箭雨穿山。
此時,男子發出一陣狂笑,他拍了拍手中的機關,說道:“難道你們以為我會大意到如此地步?隻有蠢人才會把自己置身于險境。”
他掃視四周,立馬判斷出眼前的局面并不十分有利于他,便生了退卻之意。
臨走之前,他先是瞧了一眼在水中拼命掙紮的俘虜,緊接着毫不猶豫的轉下了開關。
盡管□□并沒有如他預期是那樣炸響,可望着即将湧上高崖的人潮,他還是選擇了轉身離去,擡手之時,他垂眼望去了那翻湧的水面。
“圍住這片山,一個活口也别留下。”
刀光劍影之中,身前之人的血液濺到謝钺的身上,他來不及擦去,此時的紛亂已讓他目不暇接,在一陣陣箭雨中,他撐起身子,看向長斷所在的方向。
他與引書兩人早已不在上方,此刻,兩人的身子浸在水中,長斷正用劍砍着鎖鍊,引書則負責排查附近的□□。
“引書,小心點!”長斷大聲提醒了一句。
引書似乎有些出神,沒過多久,他想起先才在山上找到一截鋼索的事情,當時覺得可疑便砍斷了,或許,那便是觸發□□的東西。
回身時,他見長斷仍在費力的砍繩索,再遙望了一眼逐漸昏暗的天色,便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叫離長斷後,他揮出了最淩厲的一劍,而那繩索也在這之後瞬間裂開。
俘虜們幾乎喪屍了力氣,長斷與引書幾乎是背着他們走到岸上的,在送完最後一個俘虜後,兩人也筋疲力盡。
長斷身上的傷口隐隐作痛,牽扯着周圍的肌肉往外裂開,他掀開濕透的衣袖,看着潰爛的傷口,眉頭微微皺了皺。
“引書,你的傷……”
話音未落,一陣劍雨襲來,措不及防間,引書急忙将長斷推開。
事情發生的過于迅速,等到長斷反應過來時,引書已身中一箭,他咬着牙來到岸邊,坐在水石後躲避箭雨。
或許是因為在雨中浸潤太久,又或許是這一箭來的過于猛烈,他竟有些難以呼吸,連同身上的溫度也逐漸升高,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短短數秒,引書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忍痛拔出了這隻箭,如他猜想的一樣,箭頭上泛着黑紅色的血液,下方則是塗滿毒藥的膏體。
“引書!”長斷淌過河流,來到引書身前,看着他手中的毒箭,他瞬間明白了過來。
毒素融入血液,發散的極快,引書眼皮低垂,血色漸失,連清醒都難以維持。
且不說他之前就受過傷,經過了這一天的疲累,他早該休息才是……
長斷沒有猶豫,他俯下身子,将引書背了起來,感受到他滾燙的體溫的刹那,他立馬加快了腳步,順着山道爬了上去。
此時東華幾人正領着義士們向後撤退,見到長斷後,她立馬攔住了長斷的去路。
“你要往哪去?局勢不利,保住命要緊,好歹把人都救出來了。”
“引書中了毒箭,你知道城中可有藥堂……”
忽然間,東華想到了一人。此地本就偏遠,卻離玉城邊界處極近,想必半刻鐘之内就能趕去衡仙山,隻是不知那山上所住的妙手玄醫能否答應救治引書。
“倒是有一人,她素有“一捧雪”之稱,名喚林雲商,性格孤傲,為人冷淡,尋常人想見她一面都難上加難,又皆時局不利,她自居山中,恐怕不願被人所擾。”談及林雲商時,東華的臉上産生了一絲微妙的異樣。
“你說的……是衡仙山的那位。”
“是。”
長斷心中有些沒底,可不管如何,他都得賭一把。
“兄長,不可……”謝钺也受了些傷,他捂着肩頭,一臉疲憊。
“翻山越嶺,不是易事,就算……咳咳……”他拍了拍胸牌,“兄長聽我一言,趕回玉城再行醫治吧。”
應星眉頭始終緊鎖,可看着長斷去意已決的模樣,他到底沒有多言。
“師兄,一路平安。”
長斷向他重重的點了個頭,接着便調轉了方向,走向了一處僻靜幽森的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