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微暗,晚風作響。
萬福堂中寂靜如水,隻能偶爾聽見些許窸窣聲。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不安心。”
引書皺着眉頭,将長斷胳膊上的革帶緊了緊。
“是計劃有什麼問題嗎?”長斷問道。
引書搖了搖頭,抽手轉向另一邊,說道:“我是對你不放心。”
“長斷。”
“嗯?”長斷看向他的側臉。
引書垂眸,注視着自己的掌心,半晌,他堅定的說了一句:
“要不你這次别去了。”
長斷聽後,雖覺得詫異,卻很快的回應了引書。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如果留在這裡,我會良心不安的。”
“不止是因為我想救出那些人,還有想知道你的狀态的緣故,或許我能幫到你的事情不多,也…”
話音未落,引書便道:“我一直不擅長贊美别人,可是長斷,你之前說…”
“我是高聳雲間的月,那我也想對你說,在我看來,你是立于九天的松。”
聞言,長斷含笑道:“如果可以,我更想做星星。”
這時,一直在一旁等候的應星朝長斷投來了嫌棄的目光。
“師兄,過來一下。”他招了招手。
見長斷走近,應星便抱着手臂,低聲在他耳邊說道:“你還真是時時刻刻都在見縫插針的表白啊。”
“你不說直白一點,引書師兄能聽懂嗎?”
長斷暼了他一眼,三分無奈三分惆怅。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等這事結束,你馬上給我回懸月閣待着去。”
應星點了點頭,笑着說道:“好啊,師兄的命令我自當遵從。”
“順便告訴引書師兄一點事情吧,畢竟相識一場。”
“………………”
長斷微微一笑,輕拂衣袖,說道:“某人在東陽閣書架底下藏了不少話本,似乎還有幾壇酒,如果這些被藿閣主發現怎麼辦?”
“他會怎麼處置呢?”
“………………”
應星耷拉着眼皮,說道:“平手。”
謝钺停在廊下,撫摸着手中的長劍,劍柄印照燈籠,分外透亮。
他擡眼望去長空,依稀念起往日的歲月。
一陣腳步聲傳來,他回眸看去,見是長斷身影,便笑了一聲,退到了柱子後面。
“兄長。”
長斷見他額上落了些草灰,便提醒了他,看着謝钺認真擦拭額頭的樣子,他忽然覺得有些熟悉,也生出了不少好奇。
“謝钺。”
“嗯?”謝钺沒有擡頭,依舊專注的擦拭草灰。
“兄長二字,對你來說不會太親昵嗎?”
聞言,謝钺搖了搖頭,笑道:“自我母親離世,我便獨身一人,雖說摸爬滾打慣了,卻也難免有寥落寂寞之時。”
“後來遇到那些孩子,他們總把我當做他們的依靠,在他們眼中,我就是他們的大哥,他們唯一可以信賴的人。”
“不過……兄長,說來不怕你笑話,偶爾我也會……想有能依靠别人的時候。”
長斷未言,隻是默默的注視着他,眉間卻十分柔和。
“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兄長是可以信任的人。”
“怎麼?兄長不喜歡我這個稱呼嗎?”謝钺似乎是怕他太過冒犯,臉上的表情有些緊張。
“怎麼會……”長斷垂眸一笑,“隻是我一向以私情處事,太過冒進,多年曆練,吃了不少的虧。”
“可事到如今,竟分毫未改…”
謝钺立馬說道:“恰恰證明了兄長是赤忱重義之人。”
不一會,像是想到什麼,又或是覺察了長斷的“弦外之音”,他忽然向前一步,舉起長劍,割下自己的一縷發絲。
“若我謝钺背棄誓言,抛卻良知,有所猶豫……蒼天在上,便将我堕入永世不得輪回的無間煉獄,受盡一切痛苦與折磨,連同靈魂也永困于此。”
說罷,他将自己的發絲捧在手心,伸到了長斷面前。
長斷抹了抹額頭,心裡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
“想不到…這孩子還真是認真,割發這種事情也能做的出來。”
他不知該不該接下這縷發絲,猶豫之時,他轉過了身子,背對着謝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