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樣?”
壯漢緊張又不安的語氣,讓應星覺得很難為情,過了一會,他直起身子,故作鎮定的說道:“還不錯,休養的好還有救。”
“另外,人參不必用了。他本就虛不受補,濕熱難除,就算用了名貴的藥材也吸收不了,反倒使他血氣凝滞,内火過盛。”
聽了他的回答,壯漢臉上總算出現了一抹笑意,他急忙向三人道謝,身體甚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這時,長斷與應星對上眼神,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便找了個借口出了茅屋。
“說吧,他的狀況究竟如何?”
“十分不好……估計也就幾天的時間了。”
應星皺着眉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真的沒救了嗎?”
“等等……我再想想……”
應星眸中閃過一絲亮光,他擡起腦袋,說道:“或許有一個辦法可行。”
“什麼?”長斷問道。
應星說道:“你可知玉城邊界處,有一山,名為衡仙山,山上有一閣樓,名為「青霁居」,裡面住了位醫者,她的醫術号稱可使枯木逢春,衰草重揚,若說現在還有誰能給予那少年一線生機,便是她了。”
“隻是……她向來不問世事,普通人想見她一面難于登天,還得托引書師兄寫了拜貼才是。”
聽了這話,長斷稍一思忖,而後說道:“拜貼并不難,想必引書不會推辭,但……”
“怎麼了?”應星看向他。
“沒什麼……”
長斷垂眸。
一路走來,一直都是引書在替他分擔旁人的注意力。他若是總是表露身份,為衆人所知,難保哪一天不會被旁的勢力覺察,到時候不止是他們二人,甚至連雲間樓和懸月閣都會遭受重創。
引書費勁心思,才建立起了雲間樓,其中艱辛又怎能是三言兩語能夠說的清楚的。
他暼向屋内,見引書正與壯漢交談着什麼,過了一會,引書取下腰間玉佩,把它交給了那壯漢。
“引書。”
長斷的聲音傳來,引書轉頭,用眼神問詢他。
“你可知青霁居?”長斷問道。
“需要我做些什麼?”引書不願與他客套,便直接省去了中間的流程。
“一封拜貼。”
“好。”
長斷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
引書忽然叫住了他。
“怎麼了?”
“動身之前,你在石梅坡送我的那隻鳳凰,被我不小心給弄丢了。”
長斷神色一頓,餘光之内,他隻能看見那隻戴着指套的手和那繡着雲紋的衣袖一角。
“明白了。”
長斷向前走了一步,又忽然停下,他回眸望去,說道:“引書,有時間的話,你教我寫詩吧。”
他的語氣和神情格外認真,讓引書覺得有些意外。
“你先寫一首,如何?”
“好……”
說完之後,長斷的身影便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寂靜的屋内,隻有藥水翻滾的聲音,火光躍動間,藥香四溢,味道彌漫了整個房間。
引書垂下腦袋,肩上的發絲垂落,将他的面龐籠罩在陰影之中。他輕輕撫摸着手上的指套,不知想到了什麼,蓦然間,他的目光中竟多了幾分自餒與嘲諷。
他的過往深埋于此,如同牢牢鎖在他腕間的銀镯一樣,從未被人察覺。他将往事藏于心底,同時,也扼殺了從前那個懦弱無能的自己,将他掩于銀華下,藏于暗夜中,試圖以此來寬慰自己。
可隻有他自己清楚,午夜夢回的時候是何景象。無論是血海萬骷,還是狼煙烽火,其實都并未淡去。
他合上雙眼,想摘下手上的飾品,卻還是收回了手。
屋外的月光灑落,皎潔如銀,清輝流照萬物,也将他的眉間撫平。
夜深,拜貼交于壯漢一家後,三人又囑咐了不少事項,為怕壯漢忘記,長斷便将這些寫了下來。做完這些後,三人才從此地離開。
三人越過長坡,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山洞,他們本想就這樣過去,走到洞口處時,卻聽見裡面傳來了一陣異動。
叫罵聲和毆打聲不絕于耳,仿佛在一夜之間,回到了石梅坡那夜。
為怕又是一樁禍事,三人移步走往山洞,眼前的景象讓幾人大為震驚,隻見裡面聚集了一堆土匪,在他們中間,有兩個少年,其中一個少年正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而另一個少年則張開雙臂,他保護着身後的少年,神情堅毅,毫無退讓的意思。
土匪們見三人進來,便立馬抽出腰間長刀,厲聲喝道:“不長眼是吧?也不瞧瞧你爺爺是誰!給你們三秒,麻溜的給我滾,否則别怪你爺爺我不客氣!!”
三人相視無言,倒是在地上的那名少年發話了,他動身擋在三人身前,說道:“不關他們的事,要開刀就拿我一個人開刀好了。”
他側過腦袋,低聲說了一句:“你們快走…”
“喲,小崽子,有這逞英雄的本事,怎麼就沒膽量承認你偷東西呢?你也不打聽打聽,大爺我這柄刀上沾了多少血?!”
“那是你們搶的,不算偷。”這少年咬牙切齒的說道。
“……………”
大約是今日心情不佳,引書并未多話,而是直接抽出長劍,他握着劍柄,注視着一衆土匪。
他的眸光清冽,猶如寒刃,透露出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給你們三秒,麻溜的給我滾,否則這把劍,将會刺進你們每個人的胸膛。”
其中的土匪首領并無懼色,他悶哼一聲,舉起大刀,笑道:“就你這瘦雞似的身闆,給爺爺我塞牙縫都不夠,别說大話了,小子,珍惜你還能喘氣的機會吧——”
說罷,他便揮出大刀,劈向引書,電光火石間,那柄大刀竟被單薄的劍刃擋下,引書握緊劍柄,反手将長劍抽出,身子也及時從刀下挪開,轉而來到土匪身後,寒芒閃爍中,一柄長劍迅速的落在了那首領的脖子上。
見此,其餘土匪紛紛将長刀對準了引書,形成了合圍之勢。
劍刃已近咽喉,引書卻沒有要收手的迹象,他環顧四周,卻見那位縮在牆角的少年正注視着他。
這時,應星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示于衆人眼前,說道:“懸月閣藿閣主在此,誰敢造次?”
聞言,土匪們紛紛亂了陣腳,他們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長斷身上,見他品貌非凡,氣度華貴,便已生了退卻之心。
“頭兒,懸月閣的人,咱們可吃罪不起啊。”
“混賬!! ”
“怎麼,還不跑?莫非是想逼我動手不成?”長斷索性順水推舟,配合應星把這場戲演好。
土匪們慌裡慌張的收起長刀,甚至顧不上他們首領的安危,便着急忙慌的向往洞外逃去。
“那你呢?”引書問道。
“求您饒我一條小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頂撞了大爺,您行行好,就當積德行善了,放我走吧…”他吓得渾身顫抖,生怕引書一個不小心就把他脖子抹了。
“放你走,可以。”
說罷,引書一掌打在他的背後,内力深厚,單這一掌便使那土匪轟然倒地,他牙關緊閉,額間青筋暴起,身子蜷縮成一團,看起來像隻斷了手腳的蜈蚣。
應星見此,立馬拍手叫好。
“廢了你的武功,看你還怎麼嘚瑟!活該。”
引書轉眼向那膽怯的少年走去,他伸手将少年扶起。
少年仍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他甩開引書的手,飛快的躲到了那堅毅少年的身後,死死的抓着他的袖子不放。
“你們……是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