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城城門處,長街上一片蕭條,行人寥寥無幾。兩旁的店鋪前冷清極了,隻剩下幾盞破舊的燈籠在風中搖曳,小販的叫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的風聲和落葉的沙沙聲。
兩人走進深處,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黴味,長斷停下腳步,尋找着味道的源頭。
他掀開雜物堆上面蓋着的破布,隻見下方一片血紅,屍體腐爛的面目全非,它的皮毛上沾滿了泥土和血迹,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仔細辨認後,長斷發覺這是一隻獵鷹的屍體,那獵鷹的爪子上似乎留有印記,看起來像是一個編号。
“這是……”長斷眉間微蹙,将那爪子上的血迹抹去。
“怎麼了?”引書見他有所遲疑,便緩緩走來。
“這隻鷹大約是從北面飛過來的,位置也對的上,應該是津門關買來看守俘虜的,隻是……”長斷凝視着遠方,陷入了沉思。
“看來咱們還是得先去花蘭教一趟,在這裡…她們比我們知道的多得多。”
引書也認同這個說法,他将兩人的馬匹牽來,握着缰繩的瞬間,他仿佛想到了什麼,卻又格外的模糊。
距離上次兩人飲酒之日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天,可那天晚上糾結發生了什麼,他竟一概不知,醒來之後隻覺得頭痛欲裂,恍惚間還看見了長斷的影子。
讓他覺得奇怪的不僅僅是那日,還有這些天長斷的表現。雖然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分别,但細究起來卻多了幾分客氣和疏離,就像是回到了剛認識他的時候那樣。
正思索着,長斷的聲音突然傳來,将他的思緒打亂。
“想什麼呢?上馬了。”“說起來這個地方還真是偏僻,在城東的一個鎮子上,叫什麼…萬福堂?據老闆娘所說,那地方原本是個酒樓,花錢買下來以後還惹出不少風波。”
“沒辦法,當地權勢壓人,隻能以此作為據點,你瞧。”引書指着不遠處的一家布衣坊。
“嗯?”
“要不要跟我猜一猜價格?”
長斷輕聲一笑,說道:“好啊,猜什麼?”
“你猜那麻布多少錢一匹?”引書動了動眼皮,示意他去看最左邊的布匹。
“三百文錢?”長斷試探性的問道。
引書未答。他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移步走向那家布衣坊。
他輕搖折扇,開口問道:“這麻布如今多少錢一匹?”
那店家見他身着一襲織金錦制成的衣袍,腰間又系着一枚翠玉韘形佩,言談舉止間不免多了幾分殷切與恭敬。他先是簡單的對那匹麻布做了番介紹,接着便從左手邊捧來一匹綢緞,嘴裡止不住的吹噓着這匹綢緞的精美和做工。
“一千文?可據我所知,雲間樓的麻布一匹也隻值兩百文錢,怎麼?你這麻布難不成是用金線織的?”
“公子,你可别信口雌黃啊……我這賣布賣了這麼多年,布匹的價格再清楚不過了,要不然你去問問别家布坊,我敢說都是這個價。”
引書仔細瞧了一眼那匹綢緞,須臾之間,無奈與無力兩種情緒在他心中交織。他并沒有拆穿店家的鬼話,隻是默默轉身離開了。
按照店家所言,這玉城的物價顯然已經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和之前的猜測一樣,這玉城的确是個水深火熱,民不聊生的疾苦之地。
“你剛剛已經猜到了吧。”
長斷已經上了馬,正坐在馬背上瞧引書,見他一臉黯然,心中不禁感到疑惑。
“本來我以為最多五百錢,沒想到……”引書收了折扇,終身一躍,輕巧的落在了馬背上,“一匹麻布在金陵尚且隻值兩百文,在這玉城卻能賣到一千文,足足翻了五倍之數。
“罷了,先走吧,在午時前趕到萬福堂。”
“好。”
随着一聲嘶鳴,馬兒揚蹄奔去,所及之處卷起陣陣黃沙,耳邊風聲呼嘯而過,眼前的景象随着時間的推移不斷變化,光影交替間,已然到了午時。
前方鎮子中挂了不少紅燈籠和紙傘,巷口處幾個孩子正在擺弄着撥浪鼓。與城中不同的是,鎮子上的煙火氣很足,偶然間還能聽到鄰裡的談話聲。
長斷扯住缰繩,動身下馬,落地之後,他從包袱裡取出那個裝着銀兩的木箱,與引書一道前往巷子深處。
桃花柳葉下,一塊牌匾呈現在兩人眼前,上面刻着【萬福堂】三個大字,眼見到了地方,長斷邁上木階,叩響了大門。
過了一會,大門被一個戴着紅頭繩的小女孩打開,她看起來有些腼腆,将兩人仔細打量一番後,才怯生生的開口。
“你們……是誰?”
“旸洲炱燈鎮,栖香酒館。”
聞言,小女孩點了點頭。
“你們等一會,我去告訴東華姐姐,還有襲月姐姐。”
說完,小女孩便轉身跑去禀報了。
片刻,一個身着藍色粗布裙的女子匆匆走來,她衣裳上并無花紋點綴,隻有腰間挂了些彩繩,仔細瞧的話,還會發現彩繩上面繡着的碎花。
“你們認識采霞姐?是她讓你們來的嗎?”
原來老闆娘叫采霞……
長斷沖她點了點頭,提起手裡的木箱,交到了那女子手上。
“受人所托,東西已經送到,不過……她還有一句話,讓我帶給你們。”
“什麼話?”
“她說,她過的很好,你們不必因她而憂心。”
這女子粲然一笑,又長歎了一口氣,說道:“采霞姐還是這樣,什麼都喜歡一個人撐着,真是既讓人佩服又讓人心疼啊。”
“你們既然來到此地,想必不隻是簡簡單單送個東西吧。”她轉過身子,伸了個懶腰,“進來說話吧,正好也到了飯點。”
長斷走入這間酒樓,隻覺得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無論是陳設,還是簡陋程度,都與花蘭教的客棧一般無二。
竈屋内,一名紮着高馬尾,身着玄色長衫的女子正蹲在地上燒水,她輕輕揮動着手上的蒲扇,見方才那名藍裙女子進來,她伸手拍了拍藍裙女子的衣角,笑道:“襲月,你說說,上回我去找村裡那二麻子賭錢,沒想到那小子手氣還挺好,害得我最後隻能空手回來,還被那幫小丫頭數落了一通。”
襲月歎了口氣,說道:“隻能證明,你該戒賭了,畢竟你的牌技打二麻子都難,若是放任你玩下去,我們這酒樓豈不是也要賠進去?”
“沒,我哪會用酒樓的錢,最後我給他抓了兩條魚抵的錢,對了,襲月,你覺得……”
話音未落,她的視線便落在了長斷和引書身上。
或許是出于直覺,她隐隐約約的明白了兩人過來的目的,放下蒲扇後,她站了起來,從櫃子上面取出兩個桃子,用清水洗淨了才把桃子遞給他們。
“我叫東華,還未請教你們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