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郊外,守桑坡處。
長斷瞧着一旁的引書,他神情自若,并無異樣,長斷不由得想到那日孤雲所說的話,按她所言,這山谷的花有麻痹神經的效果,正常人絕不可能撐到入谷,他便罷了,引書為何一點都看不出來異樣?
“等一下。”
“怎麼了?”
長斷指着遠處的花海,說道:“此地的花有麻痹神經之效,你貿然進去,怕是不妙。”
“這會子擔心起我來了?那我問你,俞應流接任之事你打算怎麼辦啊?難道寫封辭呈……告老還鄉?”引書笑道。
“我……”長斷一時噎住,無以辯駁。
“放心吧,我既然敢來,自然準備萬全,況且孤雲姐為人豪爽,與我素日投契,早在幾年前,我便與花蘭教有所往來了。”
引書穿過層層灌木,總算見到了這滿地蘭花,他彎下腰來采了一株,放在鼻尖輕嗅,花香撲鼻,使人神清氣爽。
“你與花蘭教?”
長斷撥開桑葉,向前一步,他站在引書身旁,俯身瞧着地上那堆蘭花。
“嗯,孤雲姐出身将門,多年以前……”
話到這裡突然停了,他沒有接着往下說,而是撂下了手裡的那朵花,徑直的向前走去。
客棧門前,史孤雲正替一個小女孩洗頭發,見兩人趕來,她拿起毛巾替小女孩擦了擦,接着揮手向兩人打了個招呼。
“孤雲姐,水好像…跑眼睛裡去了。”
史孤雲放下水盆,蹲在小女孩面前,用毛巾仔細的替她擦拭雙眼。
“好了嗎?”
“嗯,謝謝孤雲姐。”
小女孩轉身跑回了屋子,孤雲也放下毛巾,她坐在木凳子上,用縫滿補丁的袖子使勁的擦着額頭上的汗珠。
“喲,稀客啊,引書公子大駕,真是有失遠迎啊,還有這位是……”
史孤雲的視線落在長斷臉上的那一刻,神情也随之僵硬,她呆呆的注視着長斷,不一會,又瞧了瞧引書,那遊離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說:帶了個捕快過來,引書,你腦子沒病吧??
“咳咳————”
“引書啊,許久未見,你結交了新朋友啊…姐姐我真是為你高興……”
“是嗎?可我看您的臉色……不像是為我高興啊?”引書似笑非笑的說着。
“你能有性情相投之人,我自然高興,當年你在軍……”
這時,引書忽然抄起桌上的毛巾,一把捂住了史孤雲的嘴。
“你……小子……力氣……還挺大,快……快松開……”
引書立馬向她使了個眼色。
會意之後,史孤雲重重的點了點頭,引書這才把手松開,他瞧了瞧屋内的孩子們,問道:“千雪姐呢?她不在?”
“去街上買些吃食,一會就回來,你們二位先進來坐吧。”
順着她的邀請,兩人在屋内坐下,史孤雲則是從石磚地下翻出兩個嶄新的瓷碗和一瓶女兒紅來,過了一會,她揣着酒壇,把這嶄新的瓷碗放在了兩人面前。
打開壇蓋時,史孤雲閉着眼睛聞了一口,神情很是癡迷,一看便是愛酒之人。
“孤雲姐,這酒您還是留着自己喝吧,我這朋友酒性極差,若是把他灌醉了,可是要撒潑打滾的,鬧起來…呵,你這客棧就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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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斷撇了他一眼,見他毫無反應,便隻能沉默。
“小飛俠,你可别勸我,這壇酒我開的心甘情願,當年你在我們花蘭教最困難的時候…願意施以援手,所以……”
孤雲從櫃子上抽出一個破杯子,接着便依次給三人倒滿了酒。
“這杯酒,我敬你!”
“這京城裡,我史孤雲最佩服的就是你,想必你今日拜訪也不為閑事,有什麼話你就說吧,隻要我能幫上忙,必鼎力相助!”
說罷,史孤雲将這杯烈酒一飲而盡。
“孤雲姐既然直說,那我也就不跟你繞彎子了,我要做一件大事,一件足以颠覆整個朝局的大事,乃至整個平京,我需要幫手,需要江湖勢力的幫助,以我一人之力實在微薄,這些年我用盡心機,也隻不過勉強在京城立足,因而……”
似乎是想到有可能牽連花蘭教,他的神情稍顯猶豫。
“呵,這有何懼?我早就想這麼幹了,既然你找上門了,我史孤雲啟有推辭的道理?我想,若是千雪在…也是同我一樣的回答,既然如此,哪怕前路是地獄…我二人也同你走一遭!”
說罷,史孤雲當即摔了酒杯,就像是把這些年受的委屈和不公盡數釋放出來一樣,随後,她長舒了一口氣,臉上卻帶着一抹明媚而肆意的笑。
“姐姐…那個杯子,是最後一個了。”
聞言,史孤雲臉上的笑容停滞了,她揉了揉眉心,說道:“罷了罷了,摔都摔了,碎碎平安,歲歲平安。”
瞧着客棧中陳舊破敗的布置,引書從袖子裡掏出早已備好的錢袋,偷偷的塞到了史孤雲手裡,史孤雲先是一愣,本想拒絕,卻被引書一個[噓]的手勢止住了動作,她眼含熱淚,說什麼也要拉着兩人再喝一輪,吓得引書急忙逃了出去。
此時門外陰雲密布,已有些要落雨的趨勢,史孤雲找出一把傘遞給他,引書接過之後,便撐起雨傘,與長斷二人辭别了史孤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