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宅邸,一時也很難清掃出來。
情況還沒摸清,也不知是否有危險存在。探查之事不适宜晚上幹,明天再說也是個好習慣。
“我收拾出了幾間房,今晚,小衣打算睡哪裡?”
裴懷鈞将帳子放下來,将腰間系着的環佩解下,笑着問道。
這座宅邸的房間,有幾間看着就不正常的。
有的窗戶封死,門上用朱砂寫着各種鬼畫符文。
提燈一照,屋裡漆黑陰森,似乎能吸收光源。
有的擺放着許多紅漆家具,有梳妝台、鏡子、妝奁等用具,像是女子的閨房。
卻是滿目紅豔豔,反而滲人。
裴懷鈞整理出來的這間,不是過去那些主人的卧房,而是空置的客房。
也是衣绛雪飛了一圈,覺得奇怪痕迹最少的。
“你不怕嗎?”衣绛雪問。
換來回視,裴懷鈞淡然一笑:“怕?當然不怕……”
他還沒說完,就聽衣绛雪道:“你要是怕,我今晚就陪你睡覺。”
裴懷鈞迅速回答:“我可以怕。”
衣绛雪眨了眨眼:“……可以怕?”
裴懷鈞自知失言,輕咳一聲,倉促找補:“怕的,怕的,這畢竟是傳聞中鬧鬼的宅子,萬一我不小心死掉了,豈不是這座宅子裡又多了一隻鬼?”
衣绛雪蹙眉,拽過他的袖子,“你不能死,也不會死。萬一你死了,誰給我燒香上供呢?”
他好不容易有了靈位。
雖然隻有一個人供奉他,給他香火。
但有就是有,他現在已經不是孤魂野鬼了。
但他是很容易滿足的鬼,隻要能不餓肚子,能自由自在的閑逛,這樣就挺好啦。
裴懷鈞定定看他片刻,似乎決定了什麼,“小衣若是想要香火,想要很多人供奉你、記住你的名字,我……”
衣绛雪打斷他的話:“不需要。”
裴懷鈞:“……”
“那些人的供奉香火,都是要回報的。”衣绛雪看着迷迷糊糊,實則有着一顆玲珑心。
衣绛雪蹙眉:“正如他們供奉東君,雖然東君有些奇怪的規矩,但也真的會庇佑他們,他們才會信奉神仙。”
裴懷鈞也似有所感,半是自嘲,半是歎息:“是啊,天裂高懸,危在旦夕。靈均界當然不養閑神。”
“我做不到,所以我不需要那麼多信衆。”
衣绛雪看向他還抱着的靈位,垂眸說:“我知道,這世上,不會有人不求回報地供奉我。”
裴懷鈞一頓。
“你供奉我,我欠你一次。你要向我換取什麼嗎?”
衣绛雪問他時,也在鄭重其事地打量他。
青衫書生的容貌清隽,眉眼常含笑意,舉手投足,皆蘊百态溫柔。
他還通身紫氣,不同凡響。
天命紫氣擇人,多半是世間風流人物。
即使他現在是布衣白身,但衣绛雪認為,此次春闱是個機遇,他最終會成為人上人。
但此時,這書生确實是和厲鬼厮混一處了。鬼怪之事,不沾還好,一旦沾身,怕是這輩子很難走脫。
衣绛雪給了他一個提要求的機會。
他或許以為,書生會借機提一些涉及靈異神怪的要求,或者是幹脆要求自己放走他。
沒想到,裴懷鈞卻把手置于唇邊,輕笑:“想要小衣一個微笑。”
衣绛雪茫然地睜大眼睛:“就這樣?”
“就這樣。”
裴懷鈞反而笑道:“小衣這樣如臨大敵做什麼?我隻不過花了些盤纏,給小衣刻了尊靈位、供了些糕點而已,都是些舉手之勞的事情。”
“以此,換美人展顔,夠麼?”
“……夠的。”
裴懷鈞看着衣绛雪正在試圖糾結地調試表情。
可衣绛雪向來無甚表情,此時懵懵的,竟然一時忘了怎麼正常地笑。
裴懷鈞看他一會挑起眉梢,一會抽動嘴角,漂亮精緻的五官有些不協,竟透出幾分笨拙滑稽。
他笑的揉起腹部,“不、不急,小衣,先欠着就好。”
衣绛雪僵着臉,害羞的變成霧:“……不許笑!”
“不笑,不笑,在下受過專業的訓練……噗。”
此事總算揭過,衣绛雪也打算今晚和他一起睡在這間客房裡,免得發生什麼怪異之事。
厲鬼既可以索命,還能鎮宅,很好用。
裴懷鈞考慮到小衣睡的舒服,又給床鋪塞了個枕頭,還把被褥鋪的軟軟的。
他正忙前忙後,卻見衣绛雪拿着一根白绫,往房梁上一抛,就挂在了上面。
“小衣,你在做什麼?”裴懷鈞一仰頭,也被他的操作搞的呆住了。
“睡覺啊。”衣绛雪理所當然。
他試了試韌性,很好,再把白绫挂在纖細的脖子上。
“因為我睡着,可能會飄來飄去,拴着就不會飄啦。”
衣绛雪露出一副“看,我機智吧”的表情。
“……而且,要是我真的睡着了,可能會無意識地夢遊啃你。你太香了,忍不住的。”
“萬一我把你誤殺了,就拼不回來了。所以今晚我就吊着睡,萬一有什麼東西來了,看到一隻鬼吊在你床頭,也會吓跑的。”
“這樣最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