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他的要求,裴懷鈞眼也不眨,笑着颔首:“好。”
他甚至怕衣绛雪反悔,輕撫自己的手腕,脖頸甚至心髒幾處緻命處。
他殷切問道:“小衣想從哪裡開始吃?”
衣绛雪擺擺水草一樣的柔軟手臂,茫然地纏的更緊了些,腦子裡大大的疑惑:“……?”
他都這樣詭異了,怎麼還沒吓到他!
不對吧!
這也太傷鬼的自尊了!
裴懷鈞撫摸飄起的美人頭,把他的長發撩到腦後,露出皎皎如幽月的眉目。
書生捧着他的腦袋,與厲鬼面龐相對,笑意盈盈:“先吃内髒嗎?還是先喝點血解解渴?”
書生君子向來斯文優雅,此時提起刀,毫不猶豫地橫在頸項處。
似乎衣绛雪說要吃什麼,他下一刻就能從身上割下來,用來飼養厲鬼。
“等等!”衣绛雪作為一隻鬼,居然反過來被吓壞了。
宛如水草的雪白手臂交纏着擺過來,卷起刀柄,迅速藏到鬼霧裡。
他已經阻止的很快,但裴懷鈞下手太狠。
脖頸被鋒刃擦過,留下一條細細的血痕。
這書生,原來是瘋的。
衣绛雪很無助:他可沒有蠱惑他,他是清清白白的鬼!
壓根不知道蠱惑的法術怎麼用耶。
似花似霧的豔鬼似乎知道錯了,輕柔地攀在裴懷鈞的青衫上,雙手撫摸他的修長頸項。
墨發如垂柳,無風自動,在眼簾前飄搖。
绯衣似紅綢,環在書生急促起伏的胸膛、身段甚至頭頸。
鬼氣浸潤他的每一寸骨髓,蝕心奪魄。
裴懷鈞好似陷入迷蒙,還以為自己醉在水波船上。
今宵酒醒,他支起身,忽聽遙遠河畔,歌樓舞醉,桃花扇底一簾風。
“……逃不掉的。”衣绛雪嗅到血芳香的氣息。
厲鬼的吞噬本能漫上漆黑雙目,冰冷蒼白的臉湊到他的身側。
他伸出鮮紅的舌尖,在他喉結的血痕處,輕輕一吮。
血被卷入口腔,實在香甜。
具有強烈沖擊性、鮮甜又美妙的口味!
一時間,衣绛雪精神都恍惚了。
果然沒錯,這書生才是最好吃的那個。
沒有之一!
“……小、小衣,等一等!”
裴懷鈞被惡鬼吮着脖子上的傷口,身形一晃,呼吸明顯紊亂起來。
可厲鬼的丹朱薄唇貼上來,輕柔地抿去血漬。
猩烈鬼氣順着傷痕侵入,沿着動脈血管延伸,在他的皮下蠕動,直抵骨骼内髒。
裴懷鈞下意識捂住傷痕,卻擋不住鬼氣侵蝕。
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認識到:厲鬼已經鑽進了他的身體。
他神志恍惚,鬓發散亂,不複平日的君子風度。
他甚至現出幾分不堪的神色,輕喘:“小衣,别鬧了……”
裴懷鈞下山并非真身,這是他用仙軀血肉造出的凡人化身。
為追求逼真,他甚至精心捏出凡人血肉骨骼、經絡内髒,種種都與凡人一般無二。就算剖開他的身體,也察覺不出真實身份。
唯有紅線的痕迹無法隐藏,他就佩戴一枚白玉扳指遮掩。
這樣一具消耗品,死了也就死了,喂給小衣剛好。
可他沒料到,厲鬼入侵時,凡人該有的反應太大,差點讓他也被連累着翻了車。
裴懷鈞唇齒張開,吐息都是冰的:“小衣,好冷……”
他剛開口,又一股鬼氣從他的口腔湧進去,堵住七竅。
裴懷鈞:“……”
衣绛雪是個好奇寶寶,什麼都想碰一碰。
裴懷鈞下意識地摸過從胸腹,确實,有異物在皮下遊走。
他知道,衣绛雪在翻他的内髒。
從脾胃到肝髒,甚至還惡作劇似的戳了戳他的心房,讓他心跳加速的厲害。
他還一度有種肩胛骨被舔了兩口的怪異感覺。
“……小貓在啃魚骨頭。”裴懷鈞莫名其妙地想着,還笑出聲來。
驚悚的存在感。
逼近的壓迫感。
似乎下一刻,厲鬼隻要餓了,或是心思一轉,就會慢條斯理地吃空他胸腔内裡的血肉髒器,将他的軀體徹底掏空。
裴懷鈞歎了口氣,依着房門,滑坐,把身體的力道全卸下來,放縱鬼氣在體内遊走,耐心地等他玩夠。
抵着門,書生曲着腿,掌心抵膝,青衫淩亂,素色衣袍重疊,冷汗漸漸浸透。
他面上卻不見恐懼,反而垂眸帶笑,摸着急促起伏的胸口,和皮下微鼓的位置對話。
他胸腔震動,在笑:“小衣,你要活吃掉我嗎?”
怪異,但是不疼。
而是冷,刻骨的冷。
但想到是道侶在他身體裡巡遊,他又覺得異樣的滿足。
這樣多親密,真好。
“……那樣可能疼了些。”
裴懷鈞不知自己的思維方式早就瘋的厲害,他還覺得這是正常的情感交流,“不過,你要是想,也可以吃。
绯霧從書生的喉頭鑽出來,衣绛雪化為半身人形,迷茫道:“……笨蛋書生,你在想什麼,誰說要活吃了你?”
今天把他吃掉了,飽餐一頓。
然後呢?以後吃什麼?
他又會餐風露宿,在風雪天裡迷路,饑一頓餓一頓,眼冒金星,餓的能吞下一百頭鬼……
他是聰明鬼,是不能竭澤而漁的!
“我早就吃飽了,你暫時還有用,以後再吃,不急。”
衣绛雪離開他的髒腑,凝聚起上半身,绯衣綢帶以古怪的姿态纏繞在書生的身上。
他的眼睛純淨,渾然不知他方才做的事代表什麼,反而在認真誇獎:“我幫你看過骨頭和内髒了。”
“書生,你看着好弱,但是内髒長得很漂亮、很健康,一看就能活很久。”
他甚至還從身體内部,輕柔地舔了舔他的肩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