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溫如晔笑了幾聲。
什麼“知進退”,不就是在勸他“知好歹”?
溫如晔站起來,“那你說說,不幫我,該是怎樣啊?”
許知意看着主任,又看向溫如晔,随着溫如晔一起站起身來,手搭在溫如晔的手臂上,原本眼裡閃過一分畏懼,但是想到了什麼,這分膽怯就變成了堅定與痛恨。
“唉,剛才都說過了——将心比心,我實在不想到時候鬧得太難看,你們家女兒還要受處分,甚至被退學。”主任惋惜地搖頭歎息,既然已經要到了撕破臉面的地步,這惋惜之意便極其浮于表面,可以稱得上是嘲諷與挑釁。
正在此時,有人急急地敲辦公室的門,主任恰好跟溫如晔周旋得疲憊,直接揚聲讓來人進來。
來人舉着手機,上面還在通話,他滿頭冷汗,“主任……主任……”
他說着,看向溫如晔和許知意,又不說話了。
“什麼事?”主任看着來人這樣子,又更煩躁起來。
“哎喲,這個林萬年……”來人難以啟齒地腰都彎下去,拿手捶了下擡起來的膝蓋,“這、這……”
聽到這個名字,溫如晔滿帶着怒意地剜了來人一眼,從來人的表情來看,應該是這個林萬年又幹了什麼壞事,也并不出奇。
溫如晔眼中有了“你看吧”的神色,冷哼着别開頭去。
一旁的許知意更是痛惡和嫌棄,睨着來人,想要聽聽這叫林萬年的又做什麼“好事”了。
“怎麼了?說呀?”主任煩悶地癱在電腦椅裡,喝了口茶。
“他這不又跟人打架呢麼。”來人也煩得很,瞧起來也是學校的職員,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又接起了電話,“诶,知道呢,我正在跟主任說呢。啊?你說什麼?”
來人聽着電話,一邊看向溫如晔和許知意,似乎是通過電話知道了這兩人的身份,眼中有了為難,“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嗯,嗯,我會小心說話的。”
主任看了看他的神色,又看了看溫如晔,眼珠微轉,好像領會到了什麼——莫不是林萬年這次打架,又跟溫遙情有關系?
于是主任揉了揉太陽穴,看向溫如晔,“你女兒呢?今天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
“她去莊園拿東西了,等會就過來。”許知意不明所以,“這林萬年又怎麼了?你們看看,這樣的學生,怎麼還能留在學校裡安穩度日的?”
聽了許知意的話,主任更确信這林萬年又是跟溫遙情起了沖突,隻是再看來人的神情,這沖突應該不小……
主任思索着接下來的對策,就聽見來人說,“這次真得校長出面了。”
主任張了張嘴,到底還是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唉,行吧,有什麼事你給我發短信,我這裡解決了就去處理那林萬年的事情。”
通風報信的人領會到了主任的意思——這是讓他把林萬年又犯的事用短信的形式告知他,别當着在場的這兩個家長說。于是他點點頭,走出了辦公室。
“你看,既然都覺得應該校長出面,我也懶得再理會這些事了,你們直接去跟校長談吧。”主任站起身來,拿起桌上放着的昂貴手表,戴在手腕上,對溫如晔和許知意說,“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找校長。”
溫如晔耐心幾乎告罄,與許知意對視了一眼,跟着主任走了出去。
溫如晔這樣煩躁的心情,在進入校長辦公室,看見校長來回踱步打電話後,達到了頂峰。
校長林齊升一手摸着自己的大肚腩,一手舉着電話,“你讓他去死行不行?能不能去死?真的有這樣的蠢貨!”
主任是敲門進的,所以林齊升知道他們的到來,以這句話作為電話的結束後,就将手機收回了口袋裡,沒好氣地掃了溫如晔與許知意一眼,“坐。”
溫如晔剛一坐下,立即開口,“林萬年這個學生,開除學籍,沒有問題吧?該有的賠償——不管是給我們家的,還是給其他他欺負過的學生的,都要到位。”
主任見勢不妙早就退了出去,林齊升看了一眼主任帶上的門,呵笑了一聲,“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溫如晔面上肌肉猙了猙,“你這是要不承認,包庇問題學生了?”
“何談包庇呀?”林齊升笑着看溫如晔,“你們說話,要拿出證據的吧。首先,你證明林萬年确實是欺負你女兒的那個人,我們自然會給予懲罰。但是你們空口白牙,這,不講道理呀,對不對?别說是我偏袒,這樣都難以服衆。”
溫如晔自然想過這個問題——來找學校要說法,要拿出相應的證據,隻是聽見女兒遭受了這樣的對待,他隻想立刻、馬上就出一口惡氣。
現在聽到林齊升這套說辭,溫如晔張了張嘴,卻沒法辯駁,氣氛凝固了幾秒,溫如晔氣得頻頻點頭,“好,好,你要證據。”
溫如晔站起身來,拿出手機,給溫遙情撥通電話。
許知意在他身邊,自然看見了他這一動作,小聲提醒,“老溫,小情不是說了,她手機被搶走了嗎?”
“這次回莊園,她應該就是去拿回手機的。”溫如晔其實心裡也沒譜,隻是試着撥一下,看能不能接通罷了。
溫遙情沒接,溫如晔看向林齊升。
林齊升的電話在此時響起,他對溫如晔笑了一下,将口袋裡的電話拿出來,卻在看見那串号碼時,神色大變。
林齊升顧不得辦公室裡還有來找麻煩的夫婦,走到一邊去,背對着溫如晔和許知意:“陳長…你怎麼會打我的電話?”
電話那頭,一個男人陰沉道:“我很快就要回國了。”
林齊升震驚,壓低了聲音:“你…回來做什麼?”
“那邊給我來了信,說她身體不大好了。這麼久的夫妻,我應該再見她一面。”
“…”林齊升沉默了一會兒,接下來的内容不好再讓旁人聽,于是他回頭看溫和許一眼,開始趕人,“你們先走吧,我工作上有事要處理,你們沒有證據,在我這裡糾纏也沒有用。”
林齊升打電話的同時,溫如晔本也一直撥着溫遙情的電話,見林齊升開始趕人,溫如晔要發火,卻被許知意攔住。
林齊升說得沒錯。
溫如晔看了眼手上仍是無人接通的電話,摔門走了出去。
許知意c發現了溫如晔神色的變化,緊張道,“怎麼了?老溫?”
“如果小情是去莊園拿手機的,那向誰拿?是不是向那個林萬年?剛剛那個向主任打報告的人,你也看見了,明顯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想要表達林萬年又犯了什麼錯,難道……”
溫如晔越想,就覺得心裡越慌,這邏輯并非不成立。許知意聽了他的話,臉色也大變,“那怎麼辦?老溫!你再給小情打個電話試試。”
溫如晔正在打着,一邊腳上也沒停,“你說說,這小情,沒有手機沒法聯系,我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趕來的路上了,要是我們現在去找她,萬一錯過了……”
溫如晔正在向許知意抱怨着,手裡的電話忽然被接通。
“喂?叔叔?”
溫如晔神色一凜,“喂?你是?……聞璟?”
“是我,叔叔。溫遙情她出事了,現在在第三人民醫院……”
聽見這句話,溫如晔整張臉刹時因為氣急而充血通紅起來,握着電話的手止不住發抖。他的電話聲音比較小,一旁的許知意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看見他的神情也跟着焦急起來,隻定定地盯着溫如晔,用眼神詢問。
就是這麼一句話,溫如晔顯些連手機都拿不住,掐斷通話之後,情急的話都寫在了眼睛裡,看向許知意。許知意經年未見過老溫這樣的神情,竟一句話也不敢問出來,仿佛有所預感。
溫如晔壓抑着起伏的心緒,不想更加失态,拉住許知意的手就往停車場大步趕去。
*
白色床單上,面容蒼白的少女戴着呼吸機,一旁的監護儀記錄着她的各項體征,她一動也未動,似乎毫無生機。
病床邊,坐着一個穿着黑色夾克的少年,頭發淩亂,身上全是泥土與灰塵,脖頸上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手背露出的肌膚上也有斑駁的傷。
他也一動不動,手搭在床沿,隔着被單覆住少女脆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