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乎的根本不是我經曆了什麼,而是對我造成傷害的對象是不是聞璟,對嗎?”方也執語氣陡然尖銳。
“你怎麼會這麼說?你以為我在求證聞璟的辯駁?”
“對不起,對不起。”方也執道歉得很快,像是不給溫遙情一秒鐘生氣的機會。他移開目光,咬牙,“第二次,我沒看見聞璟。但是打我的人,承認了是聞璟讓他們來的。”
“打你的是誰?”
“我不認識。後來我在校園見到過,得知其中一人是聞璟的表哥。他們當時威脅了我,所以我不敢告發他們,在這種私立學校,告發也沒有用。”方也執手攥緊了肩下的包帶,眼淚蓄在眼睛裡,沒有掉下來,也沒能忍回去。
懸在那裡,将落不落。
溫遙情沒見過這樣的方也執。
就算是小學時,看見方也執經常滿身是傷,頭破血流的,他也總是笑盈盈的,笑着跟她說“沒事”。
溫遙情喉嚨發幹,像被一塊石頭堵住。
“别怕,方也執。作惡的人會付出代價。”溫遙情不知道怎麼安慰人,隻是溫柔地看着這個兒時的玩伴,她也跟着眼睛酸澀得厲害。她用手搭上方也執的肩,輕輕地握了握,“聞璟的表哥是吧。”
方也執忽然睜大了眼,焦急地抓住溫遙情的手腕,那些淚終于止不住地奔湧而出,“你别做傻事,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有多惡劣……他們……他們就差把我的頭按進廁所裡……我那天衣服也全爛掉了,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溫遙情,你不能招惹他們!”
他組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像無頭蒼蠅般試圖描繪出地獄的場景,以吓退本不用踏入那個地界的幹淨神明。
溫遙情止步,回看他,“我知道你為什麼會挨第二次打。第一次過後,你自知不管是自己的力量,還是家庭背景,都沒法和聞璟抗衡,所以你選擇巴結讨好他,一則能在這個學校有個依仗;二則也能預防有一天他欺負到我頭上。但是我猜得沒錯的話,聞璟根本不吃你這套,對吧?甚至覺得你好欺負。”
方也執怔然地看着她說出這一切,自知表情已經出賣了自己,沒法再說“不是”,盡管這樣的真相,會加深溫遙情要幫他的心理。
“有校長這層關系,就可以這樣欺負人嗎?這是法治社會。”
方也執搖頭,“我們沒有證據...”
這也是剛才在車廂上,他選擇緘默隐忍的緣由。就算當個潑婦指着聞璟大罵,又能怎麼樣?恐怕受到處分的,是他方也執。
溫遙情堅定又認真地看着他。
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失神地被她的目光攥緊。
這顆心仿佛從高空下墜,去到一個自己也未知,但有溫遙情作陪的地方。
溫遙情柔聲開口:“方也執,給我一個機會,彌補我小學時的遲鈍,好嗎?”
這個傻小子,當時用那麼可笑的借口,竟也真的從她這裡蒙混過關。
“你...”
都知道了。
溫遙情點點頭,扯出一個笑來。她率先邁步,往莊園的方向走去。前方熙熙攘攘,充滿朝氣的學生們你推我擠,成群結隊的人被門口負責報道的學生無情拆散,說着“隻能分開單獨入内”。
溫遙情走出一段距離,發現身旁空空蕩蕩。一回頭,發現方也執仍站在原地。
溫遙情揚起一個笑,擡起手,朝他招了招,“快來。”
方也執一下子崩潰地哭出聲來,飛快地拿手肘擦了眼淚,又破涕為笑地别開頭去,才再次看向溫遙情,追上她的步子。
……
不遠處,聞璟買了瓶水,喝了一口,看向莊園的方向。
同學們激動地在門口報道,然後三三兩兩地進了這個莊園。
眼睛有些刺痛,聞璟眯了眯眼,垂頭避開日光。
而餘光就瞥見了小跑着的兩個人影。
少女穿着白色T恤,天藍熱褲,笑盈盈地回頭向身後的少年招手。
那少年神色狼狽,用手肘擦了擦眼睛,笑着追上了她的步子。
聞璟垂眼,覺得這個活動也沒什麼意思,逃了也沒什麼事吧。
反正他是校長的兒子,逃個“聯誼活動”,有什麼關系。
聞璟隻手抄在口袋裡,就要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沒走出幾步,就被一個人笑着攔下。
林萬年搭上他的肩,站在他的身側,“去哪啊,小表弟。”
聞璟冷着臉推開他的手,正打算提步,就聽見林萬年陰恻恻道:“該不會是,逃課吧?哦不——逃活動。”
聞璟還沒說話,林萬年的手就嵌住了他的下巴,目光陰狠,細細看着聞璟的五官,從眉毛到下巴,極力想從中挑出“他也不過如此”的瑕疵。而越看,林萬年的牙關越發咬緊,凸起的咬肌在顯眼的顴骨下,更顯兇惡。
黃黃的牙齒關不住骨子裡的惡臭,似乎從嘴裡能漫出一股幽綠的下水道氣味,“要不,我告訴你爸爸,他的好兒子,真像個小少爺了。”
聞璟鎖眉看向林萬年,林萬年挑釁地挑眉,手拍了拍聞璟的臉,最後一下,重如巴掌。
“方也執在向我示好一段時間後,突然離我遠遠的。”聞璟開始平靜地陳述事實,林萬年的臉色随着他話語字節落下逐漸陰沉,聞璟卻沒停,“再看見他的時候,他變得瑟縮害怕,活像我是殺人的變态。”
林萬年的表情又随着後半段話展開點點笑意,“怎麼樣,表哥是不是對你很好?”
“你對他做了什麼?”
“哎呀,做些讓我感覺愉悅的事咯,比如用嘴巴給我洗洗腳…用屁股……”
林萬年滿臉餍足,回憶着那個讓他身心愉悅的場景,說着說着,似乎是為了讓聞璟更深地領會到他當時的快樂,胯往前頂了頂,重現侮辱人的動作。
聞璟看着他表演着,一個接一個動作配着得意洋洋的臉,聞璟的眼睛逐漸失焦。
太陽刺眼的光圈刺激着他的雙眼,眼前似乎出現了重影,而林萬年油膩的笑聲仍在耳邊叩擊。
直到林萬年表演到他是怎麼按住方也執的頭,将尿灌進他的耳朵裡和鼻子裡時,聞璟腦袋裡一陣眩暈。
——卻并不妨礙他打出一記重拳。
林萬年被打倒在地,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去。
聞璟的陰影罩了過來,居高臨下地投來看垃圾一般的目光。
他那張讓林萬年無比嫉厭的臉上,嘴角輕輕搐動着,滿是嫌惡:“惡心。”
“媽的……惡心的是我嗎?啊?聞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