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進入鹿鄉以來,李長思便有了一種與世隔絕的錯覺。
這裡因為疫病再無外人敢踏足,村中百姓多因疫病倒下,剩下的百姓也忙于照顧其他人無暇顧及李長思這幾個外來人。
才堪堪兩日,李長思就已經生出一種“山中無歲月,寒盡不知年”的感覺來。
若是她穿成一個普通人,在深山中歸隐,過上一種遠離塵世、閑适自得的生活,身旁還有禦影相伴,那該多好。
李長思也很想就這樣稀裡糊塗地過下去,但是來往頻繁的影雀讓她難以自欺欺人,這種傳遞消息的頻率,讓李長思隐隐有些不安。
這兩天來,李長思再無收到有關外界的消息,她獲得了甯靜,自然得有人替她承擔。
這個人是誰可想而知,禦影身為七衛之首,一直在她身邊,在外的人也隻能通過他的指揮前行。
因為什麼李長思自己也清楚,無非是擔心她的身體問題,但是有些責任她避無可避。如今西陵國在李珏治下風起雲湧,形勢一天比一天更變幻莫測。
雖然李長思很想說她隻是擔心自己的逃生之路,但是每每想起路上的百姓又心下煎熬,既然放心不下那就全部都要,所以無論如何她不能在此就擺爛。
見李長思忽然問起影雀,禦影猶豫着看了她一眼。
李長思也并不着急,恬靜地啃着雞腿:“禦影,有個詞叫關心則亂。”
“屬下有錯,不該替主子做決定。”禦影起身,低頭單膝跪下。
李長思沒有直接叫他起來,自顧自放下雞腿骨頭,伸出手去向着禦影展示了一下她沾滿油的雙手。
禦影滿是意外地擡頭,取出手帕剛要遞過去,想了想又站起身來掠到泉水邊把手帕打濕。
雙手遞上手帕又要跪下,李長思沾了油的手按在那方還有溫度的手帕上,也抓住了禦影的手:“既然起來了就不要跪了,我沒有怪你,謝謝你。”
初逢異世,真心難尋。能遇到真心為她着想的人,李長思很感激。
禦影睜大了眼睛,看她的眼神亮了一瞬間,很快反應過來恢複如常垂下眼眸。
禦影:“回主子,榮王與闵王率領的軍隊已于昨夜交戰,闵王軍隊精悍,正西進讨伐,榮王不敵,已有敗退之勢,若是闵王長驅直進,他的軍隊不日便可抵達浮原縣。”
李長思擦手的動作微微一頓,指尖掐緊了手帕:“動作竟然這麼快……李珏可有做什麼?”
“探子來報,皇上明面上勸和,暗中撺掇各諸侯附庸極力挑動各方矛盾。”
“另外皇宮中多了一位座上賓,皇上下了死命令,消息捂得極其嚴實,我們在宮中分布的暗衛絕大多數死于探查此事上,宮人們稱其為國師。”禦影語氣嚴肅低沉,對于接連折損與國師之手的兄弟們也感到痛心。
“國師?怎麼回事。”李長思眼神一凜,她才離開皇宮不足半月,宮中何時多出一位“國師”,“李長思”的記憶裡也沒有這一段。
禦影:“國師是在這半月才出現的,在宮中地位極高,皇上也對其恭敬有加,他于禦書房來去自如,無論何時都無需通報。”
“呵,我說呢,李珏這愣頭青,怎會有膽子頒布那些新政,與國師那狗頭軍師脫不開關系吧,可知道國師是何許人?”李長思冷笑連連,可算為李珏的反常找到了原因。
禦影:“不知,國師極為神秘,在宮中行走時黃金面具從不離開臉上,哪怕是在寝殿亦是如此,隻知道面具形如般若。”
“般若……在席狄大陸的鬼神傳說中代表嫉妒、憤怒火焰的惡鬼,面容扭曲而猙獰,嘴角上揚,似笑似哭。”李長思思量着這幅面具的用意,不知這國師究竟是什麼來頭,又有什麼目的。
一陣狂風卷過,漫天的樹葉紛紛揚揚地飛舞,落在李長思兩人身上,方才還豔陽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時陰沉下來,生機盎然的森林也變得灰暗陰森起來,穿梭于樹間的風也帶着倒春寒般的刺骨。
“禦影,我有預感,這個國師來者不善,務必繼續追查。”李長思思緒亂如打結的麻線,似是從中抓到了一根線頭又好似沒有。
禦影默默挪動了位置,替李長思擋住風口:“是。”
“調查國師一事還需要時間,目前還是要着眼當下,浮原縣内情況如何。”李長思眉峰隆起,前兩日已有不少百姓逃離浮原縣,現如今怕是更為嚴重。
禦影:“浮原情況相當不好,百姓們一度陷入恐慌,男人們大多都被征入軍隊,城中物資也被充作軍資,剩下的老弱婦孺們能逃的也已經逃走,唯恐城池被破。”
不怪百姓們恐慌,與北岐一戰,近乎滅國的陰影始終籠罩着整個西陵國。
“屬下猜測,近日會有不少浮原縣百姓路過鹿鄉這邊會不顧疫病湧進來。”禦影說着自己的想法。
李長思:“戰争勞民傷财,久則鈍兵挫銳①。各諸侯兵力差異也不大,闵王既已取得優勢,必然要求速勝,不會給浮原縣機會。”
“雖說同國之間諸侯操戈,兵戎相見大概率不會殺害百姓,但百姓的恐慌必然導緻大量流民湧出往京城方向去,鹿鄉乃必經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