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男孩的身子一僵,機械地轉過身來,像小大人似的朝李長思作揖:“多謝姐姐相救,姐姐的大恩大德,虎子來日再報。”
“就這樣?”李長思托腮,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他。
“虎子”明顯不自然,沒想到剛逃離衙役的虎口,又撞進了李長思的狼窩,肉眼可見的懊悔。
李長思倒是覺得很有意思,這個小孩機警靈敏,是個人才。
“姐姐,我家中有八十歲的奶奶餓了好幾天了,就等着我這點碎米救命,求姐姐放過我吧。”
男孩眼珠子骨碌一轉,轉眼間就淚眼婆娑,看起來相當信手拈來道。
“是嗎?這樣的說辭我可實在是聽得太多了。想走可以,你偷了别人家的米,我剛剛為了救你可是把全副身家給那衙役了,你還了我便讓你走。”李長思一臉無所謂地放下茶盞攤了攤手。
“我沒偷!我有放錢在店裡!”男孩不安分地大喊。
李長思不為所動,男孩剛剛急着想跑,眼中的着急是認真的,想必家中确實有人在等,她也沒想男孩真還她銀子。
但是……這男孩實在是有戲精的潛質,李長思決定詐他一詐:“師兄,我看這男孩挺可憐的,先把他帶回去嶽揚酒樓住一晚吧。”
李長思站起身來拿起桌面的佩劍擡腳準備前往酒樓。
陸陸亦步亦趨。
禦影也不費吹灰之力地把“虎子”提起來跟上,無論“虎子”如何掙紮,如何拳打腳踢都碰不到他半分。
“陸陸,這裡的鬧劇似乎還沒結束,你留一下,順便調查一下這裡典史和知縣的底細。”李長思忽然想到似的,回頭對陸陸道。
“好嘞。”陸陸恍然大悟點點頭,又一蹦一跳的跑回去。
剛沒走出幾步,“虎子”剛想開口大喊就被走在前面的李長思截住了話:“你若是敢當街大喊,我便把你送回去,想必那衙役挺想把你抓住的。”
“虎子”又馬上閉上嘴巴,一臉便秘之色。
眼看嶽揚酒樓快到了,“虎子”又開始焦慮起來:“姐姐,我錯了,我家裡真的有人等着救命。”
“好啊,那帶我們回去看看吧,說不定我們能幫你。”
“姐姐,我知道你有錢,但是你幫不了我的,你們是好人,我不想害你們。”“虎子”的焦慮的語氣中忽的帶上了幾分認真。
李長思聞言更加對他産生了興趣:“哦?錢還不行?”
不是錢那就是權了,難道其中另有隐情?
雖說李長思微服私訪是為了诓騙李珏的借口,但是作為大長公主還是有撇不開的責任。
這荥陽縣外表看起來平靜又祥和,一派欣欣向榮之景,但有些事到處透露着古怪,李長思沒辦法說服自己視而不見,比如這酒樓、這米油店鋪,甚至是這官府……這下李長思确實是必去不可了。
“虎子”見兩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他,瞬間洩氣了:“哥哥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我帶你們回家。”
李長思和禦影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虎子”下地後垂頭喪氣在前面帶路,還不忘捂住他的米。
“虎子”腿腳不慢,半柱香時間的功夫就快要穿過半個城池,越走越往縣城邊緣的郊外走去,這裡像是一個大型的貧民窟。
密集的小破平房,逼仄髒亂的環境和不怎麼好聞,還有漂浮着垃圾氣息的空氣……還有許多衣着褴褛,眼神閃躲的人。
李長思和禦影幹淨的一襲白衣穿梭其中,像是誤入的仙人。
跟着“虎子”穿過一條條看不清楚路的巷道,七拐八拐地繞過幾個群落,正當李長思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時,“虎子”終于在轉角一間毫不起眼的小破房子門口停下了腳步。
“虎子”站在門口,眼神掙紮地望着跟在身後的兩人。
“姐姐,其實我不叫虎子,我叫駱烯。”
李長思愣了一下,看不懂他眼神中劇烈的情緒波動。
室内似乎聽到門口的說話聲,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一個男人說話咿咿呀呀的聲音,但是李長思沒聽懂。
聽到有男人的聲音,禦影一個箭步走到前面,把李長思稍稍擋在後面。
駱烯聽見房内的動靜趕緊把門打開跑進去。
“爹!你别動。”是駱烯的聲音,和剛剛撒潑打滾的聲音完全不一樣。
禦影和李長思走進房内。
“虎子”進門後才迅速點上了蠟燭,李長思這才看清屋内全貌。
很小的一個房子,幾乎分不開主廳和内室,一眼可以看完。
擡頭望去,房頂瓦片參差不齊,穿孔的地方用茅草簡單蓋住,屋内沒有窗戶,即使是白日也昏暗無比。
也許是房中設施過分簡單,顯得屋内算得上是幹淨整潔。
一張床,一架桌子,一個儲物的紅漆木櫃,兩張奇形怪狀的椅子,主廳中間還有一個泥土捏造的小爐竈正在燃燒着,上面架着一個陶制水壺……旁邊還散落着藥罐和一些陶碗。
看起來的确是有疾病纏身之人,被駱烯叫爹的男人此時正躺在床上,聽見動靜睜眼看來。
見還有兩人進門,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驚恐,掙紮着想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