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人疑惑的語氣,橘貓緩緩回頭,在與橘貓的眼神接觸之際,老人的眼眸有一瞬間的清明。
男人氣不過,不顧手上的傷,連忙要去撿地上的水果刀,橘貓心頭一凜,眼疾手快地從男人身下穿過,一口咬住刀柄,腦瓜用力一甩,把水果刀甩到了旁邊的綠化帶裡。
“你這隻欠抽的野貓,敢壞我的好事,找死!”
找不到工作也就算了,被趕出出租屋也罷,現在居然一隻貓也敢欺負到他的頭上來!男人眼裡的血絲猙獰扭曲,氣急敗壞地朝橘貓撲過來。
橘貓冷笑一聲,後腿發力,輕松躲過男人的攻擊,像是在耍猴兒一般,在男人腳下東閃西挪。男人手忙腳亂費了好大力氣,連根貓毛也沒碰到。
看到眼前愈加猙獰醜陋的面容,肉松的尾巴優雅一甩,反轉方向,朝平房的方向迅速奔跑。
“還想跑,等逮住你,看我不把你抽筋剝皮!”
男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摸一把臉上的雨水,罵罵咧咧跟了過去。
細密的雨紛紛落下,将天地間籠罩在潮濕的大網中。
看着消失在雨幕中的模糊身影,在一旁怔愣出神的老人猛地一頓,瞬間驚醒過來!
剛才保護她的橘貓是肉松,肉松有危險!
“肉松!肉松!”
老人焦急地伸出胳膊,顫顫巍巍往前方挪動腳步,奈何兩條腿走了太久,沒有絲毫力氣,差點踉跄摔倒在地。
“媽!”
“老夫人!”
遠處,一輛警車和黑色轎車馳雨而來,停在老人面前。車門打開,安溫書匆匆下車,邁着長腿飛奔到老人面前,伸手扶住老人的胳膊。
警察和李娟也趕緊趕了過來。
安溫書還穿着開會時的西裝,發型淩亂,滿眼裡透露着焦急之色。在母親面前,他不再是位高權重的老董,而是一個依靠母親,依賴母親的孩子。
“媽,您沒受傷吧?”
安溫書仔細檢查着母親的狀态,在察覺到她渾身發抖時,他脫下西裝外套,嚴嚴實實披在母親身上。
“我沒事,咳咳!”老人被雨淋得又濕又冷,她擔心着肉松,連李娟遞過來的熱水也沒來得及喝一口,忙跟安溫書道,“兒子,先别管我了,你去……去找肉松,它恐怕有危險!”
安溫書眉頭一皺:“什麼?媽,您是說肉松?”
老人點點頭,把事情的經過講給三人,又給警察指了水果刀的去向。
得知肉松以身犯險,把歹人引到了别處,安溫書的大腦像被錘敲了一般嗡嗡作響,淺淡的薄唇此刻蒼白無色,七魂六魄宛如少了一魄。
他握了握拳,極力壓制内心的恐懼無措,穩住心神把母親扶上車:“媽,您先上車,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接着他又跟警察同志說明了情況,在安排好一切後,毫不猶豫地沖進了雨中,朝不遠處的平房區跑去。
他的大腦不斷計算着肉松安然無恙的概率,可無論如何假設,如何推理,總有危險因素存在其中。
不行,肉松不能有危險,萬分之一的概率都不行……
平房區的小路太多,安溫書沒有冒然選擇一條路進去,而是快速察看了幾條狹小的胡同,片刻後,他在距離最遠的胡同口發現了一串腳印。
腳印雜亂無章,踩在地面上的印記清晰可見,腳步掠過帶起的點點泥漬甩在了牆壁上。
安溫書心一跳,知道追趕肉松的人力氣不小,他連忙跑進胡同裡,順着腳印仔細搜尋着肉松的蹤迹。
胡同逼仄昏暗,因着下雨并沒有人出來,被風吹落的樹葉在水坑裡寥落飄蕩,這條蜿蜒狹小的通道似乎在此刻與世隔絕。
随着時間流逝,安溫書的手腳越發冰冷,正當他以為自己判斷失誤時,突然,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無聲的胡同裡格外清晰。
他微微一愣,連忙加快步伐沖上去。
“安溫書!”
肉松站在道路中央大聲地呼喊男人,蓬松柔軟的毛發被雨打濕,虬結雜亂,四隻小爪子踩在水坑裡,黢黑髒污,整隻貓像落湯雞一樣狼狽不堪,唯有琥珀色貓眼炯炯有神,宛如這處晦暗空間裡,唯一溫暖明亮的小太陽。
前方人影越來越清晰,直到看見一張清冷俊美的面孔,肉松才真正松了口氣。
“安溫書,你可算……”
未等肉松說完,下一刻,它騰空而起,被男人兩手托住,緊緊抱在了懷裡。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男人的兩條手臂結實有力,力度極大,像鎖鍊一般牢牢把肉松固定在懷抱中。肉松聽着緊緊相貼的怦怦心跳聲,竟沒有絲毫的掙紮的欲望。
雨很冷,它身上很濕,安溫書的懷抱卻很溫暖。
他們在汲取彼此的溫度,聽着對方無言的傾訴。
昏暗的胡同裡萬籁俱寂,一人一貓隻是天地間的滄海一粟,對他們而言,此時此刻他們擁抱着的,便是整個世界。
世界明亮了。
安溫書閉着眼睛,眼睑微顫,明明心中有無數的話想對橘貓說,卻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一句,他隻好側過頭,在橘貓濕漉漉的小臉上吻了一下。
克制?理性?去他的克制理性,這一切都建立在懦弱的基礎之上,他所有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擁抱橘貓的這一刻,統統化為了烏有。
“安溫書,我有些,咳咳,喘不過氣了。”
男人的力度越來越大,肉松的身子闆真有些吃不消了,它伸出兩隻烏黑的小爪,按在安溫書的臉上,将安溫書的頭緩緩轉了過來。
在與安溫書眼神交彙的一瞬間,它渾身一個激靈,酥酥麻麻的電流從頭竄到了尾巴尖。
隻見男人眼神通紅,像是哭過一般,如同死寂寒潭的瞳孔掀起了陣陣波瀾,絲毫不掩飾自己強烈的情緒。
男人通過眼神在訴說他的愛意。
肉松靜靜凝視着他的眼睛,曾經在它心裡盤旋不去,揮之不散的蒙霧終于消散,靈魂刹那間與眼前的男人相接,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心中突然有了答案。
不是感動,不是喜歡,是愛。
是啊,它愛他。
肉松的眼眶發酸發脹,這一次,它沒有退縮,而是主動靠前,冰涼的貓鼻子輕觸男人的鼻尖,心中又默念了一遍。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