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聞言一愣,原本半阖着的眼睛微微睜大:“小張,你的意思是……”
餘下的話就像一根魚刺,死死卡在她的喉嚨裡。看着眼前笑臉盈盈,仿佛永遠都會無憂無慮的少年,她的心裡泛起一陣陣憐惜。
肉松卻沒有露出一絲傷感,抽出紙巾擦了擦嘴巴,繼續道:“我從小就是流浪……孤兒,翻過垃圾桶,也被人打罵過。一開始是有些難受,不過後來我遇到了許多好心人,她們會給我帶好吃的,也會給我買玩具,下雨的時候,她們也不嫌棄我髒,會讓我進屋躲雨。”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揚起精緻瘦削的下巴,語氣裡毫不掩飾驕傲:“但是我也會變得強大,它們欺負我,我就打回去,打不過的——我就撒丫子跑呗,反正慢慢的,誰也不敢惹我了,我從此就過上好日子啦!”
少年并沒有抱怨過一句命運的不公,也許是習慣了,也許天性便是堅強樂觀的,可無論哪一條,老人都不忍心細想,每一字每一句都宛如在割着她的心。
她輕聲喚肉松過來,伸手撫上他的頭,眼眶濕潤:“難為你了,孩子。”
“沒事,我現在過得比之前還要好,有自己喜歡的工作,有在乎我的人,還有……”肉松注視着老人慈祥的面容,心裡充盈着滿滿的幸福,“我也可以見到我想見的人。”
正在打瞌睡的吐司似乎感受到了周遭傷感的氣氛,它從老人懷裡探出頭,湊過來溫柔舔舐着少年的手背。
老人臉上露出笑容,摸了摸吐司的小腦瓜,道:“看來吐司很喜歡你呢,孩子,婆婆也喜歡你,從見你第一眼開始,婆婆就想把你當自己孩子一樣看待。”
“婆婆,我也是,我一看見您就覺得親切,就好像我們之前見過很多次,”肉松誇張地拍拍胸脯,靈動的眸子透着狡黠,“您說,這是不是就叫緣分呢?”
老人被少年逗得噗嗤一樂,笑着點點頭:“是啊,滴水成河,粒米成籮,說不定我們的緣分一早就開始了。”
肉松從婆婆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
接他的車停在小區門口,肉松十分謹慎,怕被老人瞧出端倪,就沒讓張翼在小區裡等他,自己一個人離開小區。
小區路邊,裝飾精美的庭院燈打下一束束昏黃朦胧的光亮,有幾隻飛蟲尋着光線飛來,在空中撲棱着翅膀。
貓貓最看不得的就是這個場景,哪隻貓貓看見路燈下飛舞的蟲子,能狠心挪得動腳步啊!
肉松咬了咬牙,艱難邁着步子繞過去,沒幾秒鐘,又繞了回來,盯着幾隻小蟲子做思想鬥争。
終于,本能戰勝理智,小蟲子在他心上撓了又撓,癢得很,肉松見四周無人,終于忍不住喵嗚一聲,興奮地撲了上去。
他踮起腳尖要去抓蟲子,可蟲子仿佛起了逗弄橘貓的心思,在空中起起落落,靈活的翅膀永遠隻差橘貓指尖幾厘米。
可惡的小蟲,竟然敢捉弄本貓,要你好看!
肉松深吸口氣,兩腳用力往上一蹦,指尖堪堪擦過小蟲的尾部,小蟲受到驚吓,趕緊撲棱着翅膀飛得更高了。
少年正玩得起興時,身後突然傳來驚恐的聲音:“喂,你在幹什麼?”
肉松回頭,跟抱着小書包一臉驚恐的安佳對上視線。
肉松:“……”
安佳:“……”
發現是熟人,安佳頓時松了一口氣,放下書包道:“安溫松,你吓死我了,大晚上的你在路燈下做什麼呢?”
天知道大晚上看到一個舉着胳膊在路燈下蹦跶的人有多詭異,她還以為自己不幸遇到了變異的喪屍。
肉松尴尬地放下胳膊:“呃……做運動,你信不信?”
安佳:“……你看我信嗎?”
“不信沒關系,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哈。”
肉松暗罵自己貪玩誤了事,沒想到在這裡遇到安佳,他趕緊找機會要開溜。
“哦,那好……”安佳剛想說再見,心裡又覺得哪裡不對,在看到少年背包上的貓咪挂件時,猛然反應過來,“哎,你等等!”
肉松頃刻立在原地,心裡一緊。
完了完了,不會要問他來這裡做什麼吧?
他強裝鎮定轉過身,雙手叉腰:“有什麼事明天再說,這麼晚了,我要回家了。”
果不其然,安佳像是受到了什麼沖擊,擡頭看看居民樓,又看看肉松,好半天才道:“你,你來這個小區幹什麼?”
還未等肉松回答,她又哆哆嗦嗦指着身後的樓:“你不會去這棟樓了吧?你見到我姑姑了?”
“你知道我姑姑生病了?”
這下輪到肉松震驚了,他驚得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原來你知道婆婆生病了?”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安佳一臉懵地點點頭,又後知後覺地指着肉松,“難不成你也……”
肉松放棄掙紮:“是,我也知道了。”
片刻後,兩人坐在路燈下的長椅上,大眼瞪着小眼沉默着。
肉松耐不住性子,主動開口:“是婆婆主動跟你說她生病了嗎?”
安佳搖頭:“不是,我也是偶然發現了姑姑的藥,一問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是姑姑叮囑我不要告訴别人,所以我也沒跟哥說。”
“哦。”
又沉默了一會兒,安佳像是想起了什麼:“我聽說姑姑身邊還有一個醫生助理,不會就是你吧?”
肉松拍拍胸脯,自豪道:“正是我!”
安佳有些發懵:“你不是在貓咖工作嗎?什麼時候變成醫生助理了?”
“我求着讓安溫書弄的假身份啦,這樣我每天就可以來照顧婆婆了。”
“你和姑姑又不熟,為什麼要照顧她?因為哥?”
肉松坐在長椅上,悠閑晃着兩條筆直的腿:“當然不是因為安溫書,婆婆之前幫了我很多,我可是懂得知恩圖報的。”
安佳更不理解了:“既然你跟姑姑之前見過,為什麼還要用一層假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