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蘇黛和明喜打整了卧室,鋪好被面床墊,将細碎用具一一擺放在屋子。
蘇黛坐在房中,透過門窗向外看去,溫暖的太陽打在院中老樹上,時隔六年,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了一個真正的家。
門外傳來敲門聲。
明喜不知道做什麼去了,蘇黛移步院外,打開門拴,卻是沈卓然。
沈卓然身着一襲綠裙,将頭發高高束起,簡單又大方,青螺巷迎面是溪流,河風較大,此刻微風拂起沈卓然的發尾,明亮又張揚。
蘇黛沒料到她會突然來這裡,手中一頓,想起那道聖旨。
眼前女子帶着笑,滿目善意。
原來魏玉年喜歡的女子竟是這般,看起來确實美好,識大理,又一同在朝為官,美好得連她……都很喜歡。
蘇黛彎了眼。
沈卓然笑着拉住她的手:“我一聽說你從國公府搬出來了,我就馬上來找你了。”
蘇黛道:“進來坐着說。”
沈卓然卻歉意擺了擺手:“不行,我隻是來同你說兩句話,說完話我便走。”
“還要入宮呢。”
蘇黛點頭,靠在門邊聽她說話。
沈卓然視線飄忽地看了一眼蘇黛腰間的玉佩,默了默,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般,道:“你之前跟我提過的那個好友,我有消息了,如今他改了名字,是中郎将宋穆。”
蘇黛微微一愣,竟不知不覺間站直了身子。
“他這些年一直在邊疆浴血奮戰,從未歸朝,前些日子大獲全勝時,聖上特意替他封的賞,還是世子向聖上提的呢。”
是兄長!
竟就在她眼前麼?
蘇黛道:“你可有他畫像?”
話落,她頓了頓,六年不見該是長變了,就算看見畫像也認不出了。
沈卓然搖頭,又道:“按理說年末的時候他要回朝述職,那時候你可以找他。”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不過他應該會先來找你的。”
何以見得?
他竟改了名字?
兄長已經知道她在這裡嗎?
……
所有思緒最後都彙聚成最後一個問題,他還認得出自己嗎?
蘇黛想得入神,沒注意沈卓然那句話用着如此肯定的語氣。
天色漸漸暗沉,沈卓然看了看天色:“時辰不早了,我得先走了。”
“下次見,阿黛。”
沈卓然轉身,袖衫翻飛,像靈動的鳥兒。
“阿然。”蘇黛突然叫住她。
沈卓然回頭,問她:“怎麼啦?”
蘇黛眉眼彎彎:“提前恭賀你新婚快樂。”
沈卓然突然饒有趣味道:“是嗎?那謝謝你咯。”
轉身便離開了。
蘇黛合上門,心中竟不見很難過。
她向來接受新事物極快。
蘇黛回了屋子,明喜才從廚房裡鑽出來,她熱好了水端去房中——
“姑娘,這青螺巷怎麼這麼安靜?”
白日裡她倒是看見溪邊有人捕魚,但下午就不見人影了,甚至晚飯的時候也不見那些人家有炊煙。
“許是趕夜市去了?”
頓了頓,蘇黛又問,“今日是什麼日子?”
明喜皺眉想了想,恍然大悟:“今兒正是雙日子,是當夜市的時候?”
“姑娘你想去嗎?”
蘇黛看了眼外面,青螺巷裡的百姓都去趕夜市,燭火都沒幾盞,黑漆漆一片,她搖頭:
“罷了,太晚了,我們出去不安全。”
明喜點頭:“也是。”
蘇黛又道:“你先去歇息,我看會兒書也歇下了。”
明日她得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活計。先去藥鋪看看,她輕歎一口氣,果然在生計面前,什麼情情愛愛的都是泡影,不如活着重要。
明喜歇下後蘇黛看了會兒醫書,發覺有些冷意,竟是窗子沒蓋嚴實,她合了合衣襟,移步走至窗台拉上,外面黑漆漆的。
罷了,早些休息。
她正打算吹滅蠟燭休息,突然聽到一聲撞門聲,很輕,似乎是什麼東西被風吹打在門上。
蘇黛點亮一盞燈籠,打開房門看着院子裡的門,想起柳大娘之前說的賊人翻進來的事,她停住等了會兒,沒再聽見聲響。
她正準備回屋,卻又聽一聲輕輕的撞門聲,隻是這一次比先前那次更重些,院外刮起一陣風。
夜裡冷風瑟瑟,吹得院子裡大樹葉子嘩嘩響,除了身後和手中的燈火,不見一絲人煙氣。
“咚——”
這回更重了。
蘇黛攥着燈籠的手指有些發白……
又是一聲撞門聲——
竟像是有人的腳不經意撞上了院門一般。
“咚——”
一下一下,極為規律。
蘇黛毛骨悚然,脊背發涼。